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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沟里的水比往常大了好几倍,像被煮开了一样从上往下翻滚着,那条连接两边的用木头和土石搭成的桥在大水中若隐若现,想要过去的话,就必须从水中淌过去。高远脱掉鞋子,卷起裤腿,一脚踏进水里,顿时,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脚底传遍全身,虽然有些刺骨,但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桥不是很长,拢共不到两米,高远驻足了片刻,直到双脚冰凉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二队的地就在蛇沟旁边,翻过一个山坡就能看见人们在地里劳作,同样,他们也在把倒伏的甜菜扶起来。
高远走过去,很容易就看见蹲在其中的田贵。
“田贵哥!”高远喊了一声。
田贵直起腰,看见是高远,便站起来。
“高远,回来啦?”
“呵呵,都回来两礼拜了,一直在厂里上班,今天才回队里。”
“咋的,来看地里的情况?”
“是,我刚经过三队,我们那边也看了看,情况不太妙。”
“那你是没看我们这边的情况,托你的福,我们损失不大,应该不会有人挨饿。”
“是吗?那就好,其实托我什么福啊,关键还是你田贵哥识大体,懂得区分利弊。我现在就担心啊,全场十多个大队,就你们这儿保住了口粮。”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口粮都没了,这不是还有甜菜吗!甜菜虽然不能当饭吃,隔几顿填一填肚子还是可以的,关键得看场里领导怎么做决定。是完成指标重要呢,还是人命重要。”
东风农场是从地区国营农场分出来的,真要论起来,东风农场不过是地区国营农场的一个分场,因为地区农场是产白糖的,主要作物是甘蔗。可是东风农场海拔这么高,日照时间又远没有地区农场那么长,所以种甘蔗显然不行。
不过领导中还是有高人的,就有人指出既然种不了甘蔗那就种甜菜,生产红糖,不仅可以补充地区农场的空缺,甜菜也适合东山这样的环境种植。
就这样,农场建了起来,周围的老百姓也头一回有了主要的经济作物。
甜菜这玩意儿高远尝过,生产队种上之后,不少人觉得好奇,说既然甘蔗做成糖,糖和甘蔗都能吃,那甜菜做成糖,糖和甜菜就也应该能吃。
于是高远悄悄拔出来尝了尝,却发现这种像胡萝卜一样的东西味道竟然不差,而且吃下去后身体也没啥反应。
后来,就有人把农场收走之后剩下来的甜菜带回家,用来做菜吃。没想到吃着还行。
可甜菜甜菜,里面还是有不少糖分的,人们发现吃一两顿还行,吃多了就会烧胃泛酸水。
就这样,人们便得出一个结论:甜菜能吃,但不能多吃。
所以按照田贵的想法,如果农场闹饥荒了,实在没有办法,拿甜菜来顶一顶是可行的。
不过这个结论只是停留在理论上,就像田贵说的,甜菜在队里是有指标的,每一年,各生产队都在拼命地追逐指标,这是政治任务!
如果没有农场的允许,没有一个队支书敢把甜菜当成粮食。
说起来,田贵倒是个人物,看得清形势,也分得清轻重,可是这人虽然五大三粗的,眼界却不开阔,不管干啥事,他的眼光始终只能停留在田家坳这一亩三分地上。
“田贵哥,要不咱俩去找一趟场长吧?”高远试探着问了一句。
“场长?找他干嘛?”
“把情况给他说一说啊,看看场里能不能做点儿什么。”
“不去!”田贵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人家当官儿的又不傻,还能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再说了,我们二队又不是没吃的,我们用不着吃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