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不再躲避,而是欺身向前,像第一次正式见面那般捏住了池婺的后脖颈:“若我执意强娶你入府,你又能如何?”

    “哎呀,我一小女子没权没势,只能委身于殿下了。”池婺细眼上翘着,凑近他耳边轻轻道:“但我池婺绝非你池中之物,靖王想要留我,也得看看你小小王府,能不能装下我这尊大佛了。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只是寿命长了些,有的是细碎功夫将你慢慢折磨。”她这样说着,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上了高琰的那只坏眼,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你到底是谁?”高琰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她:“你既不是奸细,也不想嫁于我做妻子,那你千方百计接近我到底想要什么?”

    “嗯……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俩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萍水相逢,我也没有千方百计的接近你,反倒是你三番五次来我式微阁骚扰我。”池婺声音里憋着笑。

    高琰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于是又蔫巴巴地躺在了床上,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了,就连池婺将那苦药端给他,他也面不改色地端过一饮而尽。

    冷不丁的,一只瓷白的手突然伸过来掰开了他的嘴,往里面塞了颗什么东西。

    “蜜饯?”高琰本来吓了一跳,以为池婺报复他给他为了什么驴粪蛋子,想吐出来时,舌尖却尝出一丝酸甜。

    “我听说你们这儿的人在吃完药都会含一颗蜜饯,所以也替你备着了。”池婺坐在他床边,此时的她没有了刚才古灵精怪的嚣张劲,只是低垂了眉眼替他整理着靠背枕头。

    高琰本想嗤笑这些都是哄小孩的玩意,但真当那甜津津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时,他的心也跟着欢呼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每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父亲就会派人送来一剂续命的汤药。这药当然会被母亲摔个粉碎,为了活命的高琰不得不去寻着破瓦罐中的零星药材或是泥地上那一滩药汁舔舐。

    在这一刻,他看着池婺掖好被角又轻轻拍两下的小动作,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这些哄小孩子的把戏骗到。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懂感情。”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幼时心事,又或是被高热影响,高琰突然开口,语气是平常没有的难过:“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不懂感情也是情理之中。我高琰本就是一泼皮浪荡子,三番五次没脸没皮的骚扰你,又不知廉耻地将你非礼,实在是对不住。”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并没有感到冒犯。况且你身处高位,谨慎些是应该的。我想你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一定非常难熬吧。”池婺这样说着,忽然欺身向前,轻轻地将高琰拥抱住:“在我的家乡,如果有人过的困难,亲朋好友就会像这样拥抱住他,再说一句你辛苦了。”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一卷丝绸,从高琰的耳旁悄悄流入身体,翻卷着缠绕住了他的心。

    “所以,高琰,你一路走来辛苦了。”

    高琰倒抽一口凉气,这句话其中意味太多,可在这个拥抱面前,所有的猜忌和考量都被他悉数放下。

    他似是不敢相信地缓缓伸出手,去攀上池婺的后背,直到触碰到她的体温时,他才回过神来,鼻腔尽是酸楚。

    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一个拥抱,一个不夹杂任何情欲的、火热的拥抱。他日思夜想期盼了二十七年,终于在今天得到。

    闻着池婺鬓边檀香,高琰几乎落下泪来,他试探着去回应,发觉池婺没有拒绝后,便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那般将她死死抱在怀中,贪婪地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暖。

    殊不知在他颈后,池婺一边安慰似的轻拍他的后背,一边露出她招牌地、奸计得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