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夸赞他“有圣德才,出则天下大安寧”。

    因为这句评语,荀棐的声名早就传遍天下了,陈宫这一路走来也经常听闻荀棐的故事。

    可是这些故事多是零零散散的,且不乏有人夸大其词或是瞎编,所以陈宫对荀棐总是犹如雾里看花,观不真切。

    而现在临近颍阴县,亭长又是颍阴本地人,终于可以通过他了解到荀棐的真实事迹了。

    亭长感叹道:“荀辅之,名不下父祖,才更有过之,关于荀君的故事太多了,我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亭长想了想,说道:“荀君十五岁的时候,二龙先生(荀绲)召诸子侄辩经,荀君为冠,仲豫(荀悦)次之,文若再次。

    而后二龙先生问询诸人的志向,荀仲豫答著书撰史、名传后世,荀文若答上匡天子、下兴乡族,荀公达答报国安民、一展才学。

    唯荀辅之答我无远志,唯愿见生民安乐,如此而已,二龙先生异之,问他竟不欲既富且贵吗。”

    说到这里,亭长停了下来,看向陈宫,道:“陈君可知荀辅之如何回答的?”

    陈宫语气唏嘘:“这我早有耳闻,荀君答道,富贵于我何加焉,二龙先生再问,荀君便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陈宫以手拍剑,慨然道:“三代以来的贤人莫过于此了吧!”

    亭长亦是深有感触,道:“除此之外,荀君在农事上亦有建树,陈君入我颍川后,可在田垄处见过耙(bà)?”

    陈宫回忆了下,“可是那个数尺长的条木组成的农具?”

    亭长点头道:“光和三年,天有大旱,荀君怜农人辛苦却粟麦难活,故造此物,称先耕后耙再耱,可松土保湿,对抗旱有极大益处。”

    豫州气候干燥,降雨多集中在七、八、九月,春夏少雨,农人耕种时最紧要的事情往往就是抗旱。

    “乡人初不信,后用之,赞不绝口,言道再劳地熟,旱亦保泽。如今整个颍川郡都用上了此物。”

    亭长紧接着道:“除耙外,荀君还改造了犁,新犁名为曲辕犁,比以前的直犁好用太多,可深耕也可浅耕,效用倍之,乡人甚爱,故称之为荀君犁。”

    陈宫分外惊奇道:“我实不知荀君竟还有此能!”

    亭长见他惊讶,与有荣焉地笑道:“荀君不仅才华超世,德行亦高。

    前几年大疫、大旱,外郡和本郡的流民众多,有枯槁者奔至本县,荀君见之不忍,便立养济园,收容数百老弱,青壮则施以粟麦,活人众多。”

    陈宫钦佩之余又奇道:“我听闻荀氏向来清贫,荀君如何养得起这么多人?”

    这里的清贫当然不是说穷,而是荀氏以经书传家,不像一些豪强大族那般占地众多、奴仆成群、钱财山积。

    亭长说道:“陈君难道不知颍阴纸吗?”

    陈宫恍然大悟,扶额道:“是我糊涂了。”

    这年月士人著书写信多是用简帛,纸虽然发明出来了,但是由于质量差、产量低,所以用的很少。

    而荀棐进一步改良了纸,使得纸质地紧密、洁白光滑,很快便受到了士人们的喜爱。

    当然他有意控制着纸的产量,所得钱财也不用在奢靡的生活上,免得遭人所妒。

    其实他是过于小心了,因为再过几年,就会有一个叫做左伯的人发明出优质的纸,世称左伯纸。

    名士蔡邕写文章便是“用张艺笔、左伯纸”,唐朝李峤还特地以诗句记之,即“妙迹蔡侯施,芳名左伯驰”。

    时间若水流逝。

    当陈宫告别亭长,走出亭舍之时,他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不由深深感慨道:“荀君,真神凤!圣哉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