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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半斤散白、一碟花生米,再来个拌三丝儿!”

    二荤铺紧挨着小酒馆,“手把小酒盅,人嘴对壶嘴”、“撅尾巴馆儿,兹当解解乏”,是车夫、脚行、窝脖儿等卖力气人下工以后,难得的“奢侈”行为。

    面对车行“同事们”热情的“团建”邀请,心事重重的何金银也不好驳人面子。

    昨晚何大清又没回来,一宿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的何金银也思量明白,管这位“铁公鸡、铜仙毫、玻璃耗子琉璃猫”张口借钱,先不说“九出十三归”的利钱,单就来龙去脉自己就不好解释,犯不上。

    二爷这边更没指望。窝脖儿来送清单时,刚还围着情况好转的画眉鸟啧啧称奇的二爷,扭头就避开了。玩归玩、闹归闹,一张口就是小半辆黄包车,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也有好消息,窝脖儿听闻他改赁两间,不仅没劝他添置物件,还帮他规划如何合理布置:南间厨房、餐厅、储物三合一,北间外面客厅、里间卧室,四十平不到,安排的满满当当。

    “荣哥儿拉的是咱车行独一份的‘牌儿车’,怎么还吊着个脸?一十六了,也该想女人了不是?”

    何金银闻言直撇嘴,拉牌儿车不还是一臭拉车的么...

    这些天他虽然“不务正业”,只卖水不拉座儿,可也将这行的收入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刨去等座的空挡期,一個车夫日均运营时间大约在五个小时。日收入四角到五角钱不等,月收入大概在十三个银元上下,扣除月租,实际到手还能剩下九块银元。

    听起来不少,扣去房租、伙食所剩无几。这行的体力消耗极大,动辄还喝十个铜子儿一包的茶叶,三天就得消耗掉两包白糖补气散火“兑糖水”。

    比如刚才说话的这位车夫,目前最大的人生志向,就是每天攒下一角钱,买辆属于他自己的黄包车。

    一天一角,每月三块,每年合计三十六块。“牌儿车”这种“豪车”得一百五十块银元起步,半新不旧的也得一百块,这就得三年...

    中间得保证没病没灾、物价不涨,还得防着有人盘剥、扒皮,变数太多。

    “老哥哥欸,甭拿我打镲!还不是和您一样,思量着天上什么时候掉馅饼,让咱也发一笔横财!”

    “这还不容易!”

    只见他撂下小酒盅,一挺胸脯:“有的是那发横财的买卖,就怕您有命挣、没命花!”

    何金银顿时来了兴致,甭管真假,兹当是听个乐子,随即给他满上酒:“讲讲。”

    “前门楼子上有告示,举报城里的潜伏者,一个人头一百块花红,抓住一双就能置办一院儿房...您敢么?”

    紧接着掰开一根手指:“琉璃厂,古玩铺子大门朝南开,城里破落户那么多,随便捡漏一件文玩字画,就是成百上千块银元!可您...有那眼力么?”

    何金银昨晚还真就想过,可惜确如人说的...惋惜的摇摇头。

    这位又掰开一根手指:“警察厅门口的悬赏见过吧?往远了说,三七年狐狸塔洋妞儿分尸案、四七年王府井桃色凶杀案!往近了说,前些天何议员满门仇杀案!一桩桩、一件件,凶手至今未曾落网,哪一件不是悬赏千元?”

    许是有些醉意,这家伙越说声音越大,渐渐引起整个小酒馆客人的注意。不由的越发得意,一口酒吞咽的急了些,呛的鼻涕眼泪直冒泡,犹自挣着脖子大声说道:“就是您知道凶手是谁,不害怕人家报复么?”

    何金银本就不嗜酒,更何况这年头北平城里的小酒馆,没有一家不掺水,尝起来寡淡无味。

    随口附和着,他心里暗自嘀咕,何府血案,前因后果他明明白白,所谓的警察厅缉凶告示,无非是贼喊捉贼、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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