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脚步声,敏锐地转过身。

    那年沈溯微堪堪弱冠,还没有现在这么高。脸上有一股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秀美,如月照萤雪,风拂玉树。

    他背上一把利剑,青锈斑斑,唯独剑柄上系一条细细的红绳。

    那是他通身上下,唯一的红尘之色。

    徐千屿望着他,气消了大半,心想宗门内还有这样的人物。

    “内门弟子沈溯微,我回来晚了,扰你就寝。”沈溯微瞧她一眼,大约他没有同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也感到棘手,便停顿了一下, “徐千屿,收拾一下东西,随我进内门。”

    ……

    徐千屿一直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进内门。却没想过前世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的事情,再想达成,竟是如此不易。

    徐千屿将抄好的一页放在一旁,不信邪地心想,这次不成,便等下一次内门大选,总有一日她能进内门。

    可是,她忽然想到,这次内门若是选了旁人,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心里便似戳破的气球。

    前世一个陆呦,便使她如鲠在喉。可想而知,若有人先她一步进入内门,做了师兄的师妹,会是怎样的情景。

    沈溯微立在旁边,见她写着写着抽泣起来,整个人僵住。

    他虽没有拿走徐千屿的镇魂锁,但此时却如芒在背,仿佛是他亲手将镇魂锁取走的一般。

    “别写了。”他忽然道。

    徐千屿边哭边抄,全然没听清,叫他攥住手腕,将笔从手中抽出来。朦胧中又被抓着手腕在木凳上转了半圈,面朝着他。

    沈溯微撩摆蹲下,仰头看向她。

    徐千屿有些难为情地将脸别开。前世每逢她哭的时候,沈溯微便是这样静静看着她哭,直到她情绪平复下来。

    沈溯微见她眼睫上挂着水珠,心里又涌起一阵潮湿的幻痛,他裁下一截衣袍给她擦泪。

    “为什么哭?”沈溯微道,“怎么了?”

    徐千屿抽噎了好一会儿方别过头,不情愿道:“因为月亮落了。”

    沈溯微暗忖片刻,原本以为她说的是大选规则不清,便道:“你可是觉得很不公平。”

    徐千屿点了点头,含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道:“是很不公平。”

    “月亮就该挂在天上,为何要落下来呢?”

    沈溯微仰视着她,二人目光似狭路相逢,徐千屿寸步不让,好似质问他,泪珠不住掉出来,似乎让他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

    沈溯微望着她,静默地听。

    徐千屿道:“若是落在我这里,我亦没话可说。但若是落在旁人那里,我就会觉得不公平。”

    沈溯微眼睫微颤,心中震动,他一向通透,似乎在朦胧中全然会意,但又可能全然错解。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徐千屿在冲他锐进。剑君对进攻,对战意,总是极度敏锐的。

    “你有没有想过,”沈溯微看着她轻道,“既是能落的,也许原本就不是月亮。”

    徐千屿擦着眼泪,慢慢平静下来。

    前世今生,她和师兄的关系就像走钢丝。她既想让他喜欢,又不想去讨他的喜欢。因为沈溯微太清冷离尘,如一面冰做的镜子,稍有不慎,便倒映出自己的丑态。

    徐千屿希望自己姿态漂亮,永远不输。于是她带着一种微妙的敌意,似用磁石的同极将他对准,相互斥开。

    这一番倾吐,她感觉委屈一泻而出,心里好受多了。尤其是说了半天,似是而非,什么也没有泄露,让她感觉底气未失,面子也保住了。

    她瞄了师兄一眼,却见沈溯微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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