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祾的无尽思绪,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见过的盛夏时节宛若天堂的高原美景,想了许久,才道:“乡土难离。你们这样,就像那些在外打工谋生的人。不管走多远,不管是不是在新的地方定了居,逢年过节都要回家。哪怕移民国外的,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总要回来一趟。老死的时候,总想着叶落归根。”

    樗猛然转头,与姒启祾四目相视,等着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可姒启祾却故作轻松地笑了:“不对。如果你有不老基因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考虑什么叶落归根的问题了?”

    樗也释然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落在哪里,就是哪里吧。”

    随后是长久的安静,太阳落到的山峰之后。远处的山雪仍是洒金的,但车辆已经驶入了阴影,好像正在和光明做长久而迟缓的告别。对讲机里,椿说驻扎地到了,让众人早点吃饭早点睡,明天一早再赶路。

    一车几个人吃了饭,海蛇因问樗和姒启祾要睡哪里,车头和车尾都有双人床。

    樗道:“你们四个睡吧。我在这儿就好。”

    海蛇知道她是要打坐,也不推让,遂命那两人去车头上睡,又问姒启祾:“你现在睡吗?还是等会儿?”

    姒启祾便让他先去睡,仍旧坐在桌边看着窗外。日光已经散了,暗夜开始笼罩。白日里落在雪色上的金光都投上了夜幕,密密地缀着,像是一张夜明珠织就的网,铺展着浩瀚的幽深和神秘。

    樗问姒启祾想做什么。姒启祾说想看星星,问樗要不要一起。樗看看窗外,点了点头。二人裹紧了衣服,迅速开门下了车。

    车窗里透出的光亮只照得眼前几步远,四下犹如黑洞一般。星穹笼盖,密密无垠,风的呼啸带走了一切声音,万物俱寂。

    姒启祾想往外走,被樗一把拽住:“别乱跑。”

    姒启祾只得听她的,可站了不到一分钟,便浑身发寒,蹲了下去,半仰着脖子望。漫天的星星此起彼伏地眨着眼,又像是在夜的深潭里沉沉浮浮。看得久了点,姒启祾感觉自己看出了星辰的移动,都向着西北的山后坠去。顺着星星的坠落,姒启祾把头一歪,却见樗抱臂站着,闭着两眼,似在聆听。

    “你在听什么……”姒启祾刚要起身,却两腿发麻,脑袋发晕,被樗扶住了。

    “冷了吧?差不多就回去休息吧。”樗道

    姒启祾嗯了一声,又问:“你刚刚在听什么?”

    “风声。”樗睁开了眼,“风里很静。连狼和豹子都懒得出来了。”

    二人正要回车上去,姒启祾突然问道:“当初,如果我是在这样的地方遇见老虎,或者雪豹什么的。就是我可能会被它们咬死、吃了,但是没人知道,不会被发现。如果是这样的境况,你还会救我吗?”

    “不知道。我未在那时那刻,就不会知道那时那刻的想法。”

    “那就按你日常的想法呢。不要掺杂个人感情。”姒启祾追问着。

    “若按常情,我肯定不会救人。”樗毫不犹豫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