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蒋国柱任江宁巡抚多年,坊间对柳如是、寇白门这些秦淮名妓的传闻早是耳熟能详,而倾月班女伶们的大名也都是知道的。况且江宁织造的曹大人与她们有些交情,那佟国器的四夫人更是这倾月班出去的,这些女子虽说没什么能耐,但身后也有有能耐的人啊。罢了罢了,当着老百姓的面和一群女戏子过不去,也不是官家风范,倒显得心虚。这么想着,蒋国柱竟也同意了嬛伶等人的请求。

    嬛伶转身向金圣叹道:“当年在牛首山上,蒙先生指点《西厢记》的戏文。可惜,先生一直没有看到我们的戏。今天,我们就在这儿演给先生看,为先生送行。”金圣叹点头笑道:“好。好。《西厢记》里我最喜欢草桥店惊梦一折,你们唱来我听吧。”嬛伶点头称好,嫏伶拉了娴伶上前来拜道:“我们给先生唱,先生一定要好好看好好评。”金圣叹道:“好。只怕你们演得太好,我到了地府也忍不住和阎王爷说,勾得他要转世投胎来看你们的戏!”说罢哈哈大笑。嫏伶娴伶站定了便演绎起来,那刑场上下的人都看着这一对璧人作戏,竟忘了这是杀头的地方。一时,娴伶唱到【折桂令】:“想人生最苦离别!可怜见千里关山,犹自跋涉。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虽然是一时间花残月缺,休猜做瓶坠簪折。不恋豪杰,不羡骄奢,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虽然是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誓言,此时却隐隐地透出一股不羁的豪气,众人听来别是一番滋味,金圣叹更不必说了。

    一折戏唱罢,正是行刑时刻,蒋国柱身边的文吏忙喝道:“时辰已到,闲杂人等闪开了!”几个衙役忙举了棍棒过来,女伶们心中悲怆却只能一步步退到围栏之外,金圣叹则又跪直了身子,望了望天上的正热烈的日头,哈哈一笑,向着蒋国柱喊道:“蒋大人,我有一言,临死前必须说出来,这样我才死而无憾!”蒋国柱正捻了令签要扔,听见金圣叹这么喊,忙收了签子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金圣叹道:“我等贫苦书生,不似大人锦衣玉食地享福。不过我却有一绝密,那就是花生米与豆干同嚼,能吃出核桃的味道来!”刽子手听了瞠目结舌,百姓们听了暗暗咋舌,女伶们听了先是一愣,转而嫏伶先笑出声来,随即众人都向着金圣叹笑了,那声音如清脆的铃声在三山街头回荡。蒋国柱摇头叹气,无奈地一丢令签,道:“行刑。”文吏高声喊道:“行刑——”只听咔嚓一声,刽子手手起刀落便砍下了金圣叹的人头。许多人发出惊吓躲避的声音,忙用手捂了脸,嬛伶等人却定在那里不动,只看着金圣叹的头从脖颈上掉落下来,说是滚却又好像是跳着的从刑台上落到了地上,骨碌碌转了个圈停了下来,耳朵眼儿掉出两个小纸团来。那刽子手见了,禁不住丢了刀跑下去捡起来看,只见一张上写着“疼”,另一张上写着“好”,吓得他忙把纸头扔了,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刑台上。彼时,另几个刽子手早把其他人也砍了头,跪在不远处的犯人亲属们齐声痛哭,喊音震天。

    金圣叹的两个儿子收了老父的尸骨归葬老家,柳如是也不多留,当即收拾了包裹返回杭州去。众女伶坐在院子里,落泪的落泪,哽咽的哽咽,嬛伶和嫏伶两个却不声不响。姜伶悄声道:“这大半天的,饭也没吃,我去买两个西瓜解解暑吧。”说着开了门,却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要敲门。姜伶问道:“你找谁?”那人道:“是倾月班的家门吧?”姜伶点头:“是啊,先生有什么事情吗?”那人道:“哦,我是佟国器大人的僚属,是佟大人让我来的。”嬛伶嫏伶在院子里听见了,忙起身迎道:“先生快请进!”那人进了屋,见了礼,道:“鄙人姓孟,是佟大人命我来的。可惜,晚了一步。”嬛伶忙问道:“怎么现在才来?”孟先生道:“姑娘有所不知。佟大人两个月前刚好调任京城,静夫人本想着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再给姑娘们写信,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姑娘的信还是江西的府衙转到京城的,佟大人知道了忙命在下前来挡一挡,先留住金先生性命,佟大人好设法将这件案子移到京里去办。可惜,哎……”嫏伶道:“佟大人和婳,静夫人有心,我们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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