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那个贝勒爷能知道什么?洪大人,不如直说了吧,你是舍不得你那顶戴花翎,舍不得项上人头,所以拿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去取悦那个狗屁贝勒爷呢!”

    说这话时,文嫏并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歇斯底里,她看上去很平静,可心中的怒火早越烧越旺了。文嬛走了上来,轻轻扶住文嫏的肩膀,安抚妹妹的怒气,低声向洪承畴道:“洪大人,事已至此,我们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要为你的朝廷效力,我们要救我们的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洪承畴听了不觉默然,好一会儿吱唔道:“贝勒爷已经下令,九月十九,你家男丁同夏完淳等人一同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谢家母女们心中被刀划了一下,文嬛忍住眼中的泪水,问道:“可否让我们见上父兄一面?”文嫏竖目道:“你干脆把我们都杀了吧,我们一家人在刑场上也能团圆了。况且,人本来就是我放走的!”洪承畴忙止道:“文嫏小姐快住口,这里恐怕有贝勒爷的人,万一被人听去了,本官半日的口舌也就白费了!”听洪承畴这样说,文嫏侧目而视道:“洪大人,莫非我母女的能活命还是你的功劳?”洪承畴讪讪地道:“不敢。本官只是心中有愧,但实在无力保全你家老小,能够留下妇孺已非易事。”“那你保全我们的性命又能怎么样?按你们的朝廷律法,又该如何处置我们呢?”文嫏又恢复了前番紧逼不放的语气。洪承畴低下头又抬起道:“长者发配,幼者官卖。”文嬛和文嫏同时软了一下脚,幸亏彼此撑着,才没有跌坐下去。旁边坐着的两位夫人也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洪承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幸而三位小姐还未成人,否则也难逃发配之刑。”洪承畴试图解释,文嫏却恨恨地道:“我宁可被发配,宁可死在刑场上,也不愿被官卖。你要是还有点儿人性,真的觉得对我家有愧,就让我们全家团圆吧。”洪承畴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文嫏小姐何出此言,这官卖也是有好去处的。如果卖到侯门贵府当丫鬟女仆,就相当于是半个自由人了。”文嫏歇着眼睛盯住洪承畴,冷笑道:“是贝勒爷府?还是干脆去你洪大人的宅子?”

    文嫏的话正中洪承畴心怀,他不觉透出些欢喜,他在贝勒爷面前费尽多少口舌才求得只将谢家女子发配官卖的人情。世上之人可能都会对美色动心,可又有几人体会得垂怜佳人的心境?洪承畴不是无耻的好色之徒,他真的是舍不得眼前这两个女孩子。她们的灵秀,她们的刚烈,她们的纯洁,让洪承畴止不住心生怜惜,如果此二女能相伴左右,人生该是多么美好。可是,洪承畴知道,这姐妹两个是不会屈从于他的,哪怕是他将他们从官卖的集市上买回来,然后供之高阁,锦衣玉食,她们两个也不会谢他,只会更恨他。除非,他给她们一个自由。想到这儿,洪承畴的心里泛起一阵不甘,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竟为了两个小丫头心生怜悯,几乎断送了前程性命,而今,他竟然还想着让她们自由!难道他是在赎罪吗?他洪承畴难道有错吗!不,洪承畴坚信自己没有错。理清了脑中的思绪,洪承畴恢复了一府之长的威严,正色道:“既然文嫏小姐问了,本官也就不隐瞒了。本官对二位小姐的十分仰慕,如果二位小姐愿意,本官可做些安排,将二位小姐,哦,并这位小小姐一同买下。二位放心,在本官的府上,二位小姐绝不会吃苦的。本官保证,二位还能过上往日的生活。”

    洪承畴话音刚落,文嫏就开始笑了,笑得他浑身不自在。文嬛微微翘着嘴角,用毫不在乎的眼神望着洪承畴,道:“父兄赴死,母遭发配,洪大人如何还我们往日的生活?大人,你的好心恕我们领受不了。”洪承畴急切说道:“若不如此,你们还不知道被卖到何处!万一是……”“洪大人!须知道,这世上还有玉石俱焚四个字。”文嬛的声音在瞬间由柔和变作坚定,让人无可辩驳,如同昨夜她们姐妹的话语一样。顿了一顿,文嬛淡淡地吐出了六个字:“洪大人,请回吧。”

    江宁府的西风难得如此猛烈,已至深秋,凛凛的风吹动城西刑场上的旗幡,日头一点一点地往幡上升去。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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