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被狩猎的野猪。
“我很感谢,汉高先生,对你和你的家族所做的一切。”路明非忽然说。可以看出来,对他的要求,北美混血种确实在尽力完成,能和赫尔佐格交易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路明非能想象汉高找到公猪尼奥所花费的精力绝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相比之下,两头次代种尸体的研究似乎就不那么珍贵了。
汉高没有挂断电话,他的呼吸沉重,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很靠近某个依旧靠着燃烧木柴供暖的壁炉。
很久之后手机里才传出老人的笑声。
“我很少会再和年轻人们交流了,现在和我说话的都是一群快要把自己装进棺材里埋进坟墓中的老人。”汉高说,“其实我也是一个老得快死去的老家伙,可我还是很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说话。路明非,昂热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这么觉得。我的那些客人们都觉得你的眼睛里简直藏着一只狂龙,可我看你的眼睛时就好像在和年轻时的昂热对视。这种感觉真好,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跨越百年的风吹过西部的旷野,我和昂热同行骑马穿行在还未被开发的大西部,遇见强盗压榨小镇我们就拔枪出来用左轮打爆他们的脑袋,抢走他们身上的金子,牵走他们的快马。那真是一段肆意而美好的时光,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确定真正的强盗不是你们?”路明非也无声地笑。
可汉高没有搭理。
“所以即使是要和蛇歧八家为敌我也要帮助你,我才不在乎那群日本人在想什么,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帮你,因为帮助现在的你就好像是在帮助年轻时的我们。”汉高声音嘶哑地说,年轻的时候他和昂热一样肆意妄为,强大到在整个美国西部建立起赫赫的威严。
可汉高的心中没有那野火般的仇恨在支撑他的生命,他的身躯已经衰老,他的灵魂也已经腐朽。
今天的昂热依旧像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活跃在屠龙的一线,参加各种高档宴会,出入宴会都会挎着美艳的摩登女郎,他的头发还是梳得整整齐齐,脊梁像是剑一样挺拔。希尔伯特.让.昂热在130岁之后依旧是一把锋利的快刀。
而汉高却真的已经很老了,他就像是死死占据权力顶峰的枯骨,垂垂老矣,手中握着执掌生死的权杖,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欲望。权力、财富、女人,都不能再让他的灵魂升起一丝波澜,钙质的流失也让他的身体佝偻起来,他变得越来越矮,越来越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他的器官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衰竭,按照医院给出的单据,汉高总有一天会因为全身器官无法工作而死去。
可他还是爱喝烈酒,因为只有最烈的酒才能让他短暂地沉醉在几乎要迷失在雾中的回忆里。这样的老家伙看到年轻人们叱咤风云就好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美好的回忆更值得兴奋的呢。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帮助年轻时的自己更令人振奋呢。
汉高说完这些,从肺里吐出漫长的一口浓烟,他准备挂断电话了,可那个孩子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的眼神,真的和年轻时候的校长很像吗?”他的声音真轻,可也真沉,像雄狮的梦呓。
汉高缓缓坐直了,他原本佝偻的脊背发出咔咔的声响,表情肃穆庄严,有那么一瞬间好像那个驰骋西部的汉高又回来了。
“你们的眼睛里都燃着火。”汉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