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果然是一个很繁忙的国家,黑帮分子们才刚刚散去,拥堵的人潮就蜂拥着挤进稍微空阔了些的大厅,他们于是只能逆着人潮向外。

    “蛇崎八家的大家长,是橘政宗吗?”

    “是的,路君您也听说过政宗先生吗?大家长近期还时常在其他几位家主的面前谈起过您,说您是密党的下一代领袖,会做得比昂热校长更加优秀。”樱说。

    “嗯,我听人说起过他,听说这位政宗先生不是纯粹的日本人。”路明非耸了耸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对此并不知情,我是少主的家臣,去打听大家长的私事是不被允许的。”樱的声音空灵,就算说中文也字正腔圆,路明非都听不出日本口音来。

    雨声在此刻远去了,原本笼罩小半个东京的雨云好像是被风吹散,路明非帮助樱挤开人潮站在成田机场的T1航站楼的出口,并不算高的阶梯上人们簇拥着向上,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但每一个都焦急又焦躁,好像七月的雨也浇不灭这些人心里的火。

    路明非向着东京的方向眺望,远处与近处的灯光汇聚着仿佛潮水,随时都会汹涌过来。

    夜幕中那些铅灰色的建筑静静地伫立着,好像很多暗淡的山,山的影子落在另一座山的身上,便显得灯火通明又影影绰绰,这样的城市中有很多相爱的人在相拥,也有很多相爱的人错过,路明非只是静静地眺望,樱也不打扰他,好像。也许是很多年来真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培养出了所谓威严的气质,拥挤的人潮都自动在他们的面前散开,樱悄无声息地在路明非的身后支起黑色的伞,像是很久之前和新生联谊会第一次见面时的诺诺。

    很细也很稀疏的雨滴落在伞面溅起小小的水花,这座城市的深邃处传来高远的哨音,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幽蓝色的光拔地而起,孤零零地挂在仍旧见不到繁星的夜空,然后是高昂的爆鸣,人潮似乎忽然停止了,原本焦躁的人们都回首仰头,巨大的金色与红色交织的花卉在那些仰望夜空的人的眼睛里绽放。

    居然是有人在城里放了烟花。

    接着是第二响,第三响,第四响……

    成百上千的烟花引信在城里被人点燃,又像是成千上万条朝着夜空的深处发射的流星,光火璀璨的焰火在今日的雨夜中绽放,像是盛开在东京这座城市上空的花田,光从天空投射向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也向四面八方传播。

    那些美丽的、又让人哀伤的花卉开了又谢,败了又盛,樱静静地举着伞站在路明非的身后。

    人潮真的完全静止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漫天的焰火,好像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在盛开阳光下的玫瑰。

    人群的中央有男孩在焰火的照耀下打开了丝绒的首饰盒,钻石戒指反射着璀璨的光,身边的女孩似乎早有预料便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男孩跪在女孩的长裙前向她求婚,他们每一个人都美得像画。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用世界各地的语言叫喊着让他们在一起,带了香槟的法国男人摇晃着酒瓶把香槟喷洒出去,可谁也没有生气,因为男孩和女孩已经在漫天的光火中相拥。

    “我们走吧。”路明非说,然后向着人潮的深处走,樱说,“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路君您来得很是时候呢,隅田川花火大会就在今天举行。”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他走在人流中,满耳都是男人们的欢呼和女孩们惊喜的尖叫,人们还在兴奋地议论那场在漫天花火下浪漫的求婚,但人潮终究会走向属于自己的方向,这个世界也是如此,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路明非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们和人潮移动的方向相反,背后传来大家齐声的欢呼。

    还有人用奇怪的调子在唱歌,那大概是一首很有些年份的苏格兰民谣,歌声清远温婉,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相拥时流下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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