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里都会睡在浴缸,在他入睡之前绘梨衣会在这个青铜浴缸中泡一个小时的澡。
那种香味简直像是凶狠的烙铁被烧红之后要狠狠烙在他的脑子里,他闻到这股味道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曾经在哪里嗅过,可慢慢慢慢的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孩子就从记忆的迷雾中走出来了,她有懵懂的眼神和白色的裙角,小腿笔直纤细,却永远穿着薄薄的丝袜。
可是你真的行吗你真的做得到吗路明非,你就是个废材,你一无是处你怯懦无能,你就算拼了命去了红井又能做什么呢,把你那条谁都不在乎的贱命搭上吗?
这么想的时候路明非就猛灌清酒,那个长腿大美妞冷哼一声觉得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了扭头离开。
记忆的碎片像是黑白默片一样在路明非的眼睛前回放。
女孩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大袖在海中展开,长发漫漫如红色的海藻,她的眼睛里原本是死神般的冷酷,可在某个衰仔笨拙地游向她的时候一切坚硬的和冰冷的都崩溃了,她围绕着他转圈,像是曼妙的人鱼,然后人鱼拥抱了他,她的身体是温软的,两个人在八百米深的水下四目相对。
还有那天她的裙裾翻飞身后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他们在那个晚上都像是怪物,路明非仰面躺在积水中,绘梨衣头顶着纯黑的天空,整个世界被狂风暴雨湮没。怪物与怪物本该互相厮杀,可女孩俯下身来把他紧紧地抱住,他们都在颤抖,因为恐惧。
还有东京天空树粉色的光下他们在浴缸边缘的互相依偎,似乎只有对方能带给自己温暖和安全感。孤独的时候恐惧的时候你想牵起一个人的手你就去牵了,你想抱住一个人你就去抱了,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真的是你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路明非沉重地喘息,周围的客人和服务生们都以为小樱花受到了惊吓,有人为他送来了热水可被路明非打翻了。
有什么东西在撕碎他心里那个蜷缩起来的懦弱的自己,把另一个强大的路明非塞进他的灵魂。
一双呆滞又瑰丽的眼睛若有若无地出现在路明非的眼前,他意识到那是绘梨衣的眼睛,他甚至还记得在梅津寺町的时候自己是怎么通过这双美丽的眼睛去看落日的。
他也记得那个猫一样向他爬过来的女孩和她终于鼓足勇气要拥抱他时依旧微微颤抖的温软身躯。
又有人在他的耳朵边呢喃,那个人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喜欢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敌人了。那是过去的路明非在隔着时间与命运说话。无数个这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这些声音像是刀一样戳穿那个囚禁了愤怒和仇恨的牢笼。
咔嚓的脆响在酒窖中那么突兀,路明非手里的酒瓶被捏碎了,玻璃渣划破他的手指,鲜血淋漓。
他的脸上是发狠的狰狞,疼痛和流血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普通人,他不是楚子航也不是恺撒,哪怕一枚玻璃渣也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没关系,原本就没多少人在乎我,那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去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来吧,你这操蛋的命运,把我碾碎把我杀死!
路明非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的脊背原本弯曲,糟糕得像是一条被雨淋湿了的狗,可现在他的背越来越直,又像是淬炼后的利剑。
“她很害怕吧,会不会想着我在哪里为什么不去救救她……”路明非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某种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酸楚充斥他的鼻腔。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那冰冷的、浩荡的悲伤和愤怒淹没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可他还是想说你他妈的冲我来啊,我们俩单对单,你别去碰她!
限量版兰博基尼的钥匙就在路明非的手中,时间还来得及,那辆载着绘梨衣的车还没有离开东京。
他拿出手机,用line给绘梨衣发消息。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