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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瑶的家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这是桑榆最开始闻到的。

    后来这股味道被许玉梅身上刺鼻的发酵腐烂味道掩盖,桑榆就不再能闻得到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注意到,许瑶的家,完全就是一种没有人居住的状态。

    沙发上有一层浮尘,桑榆的手轻轻一抹,指腹就会变成浅灰色;茶几上的玻璃原本应该是透亮的,可如今它有些浑浊,分明也落了层灰尘;以及桑榆注意到的那扇磨砂雕花窗户……

    那上面的雕花可不是什么百鸟朝凤或者什么花开富贵。那上面是一棵树,树枝上吊着一个死人,那死人下面是很复杂的花纹,桑榆没凑近看不清,但她可以稍微猜一下,那或许会是垃圾堆。

    许玉梅身上的味道,在她们来吃晚饭时并没有出现,直到她用跳楼勒索许瑶把她带回来,那时,她身上才开始出现恶臭。可是为什么消防员会无动于衷?他表情如常,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味道。

    又是感知紊乱?

    桑榆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水面浮着一根漆黑的头发,水中杯壁满是气泡。虽然桑榆喝过比这更脏的水,但她担心这水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把杯子放下,接过许瑶递过来的衣服,跑去洗澡了。

    浴室和普通人家的浴室一样,并没有做干湿分离。镜子上溅满了水珠,狭小的空间还残留着热气,蒸腾起一片朦朦的雾。地面一片湿漉,光脚踩上去时甚至有些黏腻,这感觉其实是不太对的,桑榆不低头,她望着镜子,由于水珠的影响,镜子中的她有些幢幢。

    镜子。

    在许长安的梦中,她也见过一面镜子。

    只是那面镜子中的桑榆试图抓住她,而这面镜子呢?

    许玉梅是绝对不对劲的,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桑榆说不上来。她易躁易怒,张口就来的样子非常泼辣,对许瑶特攻,对她也不遑多让。

    许瑶说,她只是变得更偏执了。

    至少在桑榆认为,许玉梅不可能是因为更年期而变得更偏执,直播间还开着,实时直播着她的所见所闻。

    终于,桑榆伸出手。

    她伸手时,镜子中模糊的人影也伸手,她的手触碰到镜面,镜子中的自己也触碰到镜面,和一般的镜子一样,倒映出了她的所作所为。

    镜子上的水珠还是温热的,桑榆碰到镜面时,触感并不怎么冰冷。她不再犹豫,伸手抹掉水珠,水珠连成线坠到镜沿,又在积蓄到一定程度后坠落,砸在洗手盆里。

    她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和往常一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那股味道依旧萦绕着,说到底是极度刺鼻的味道,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已经是极度艰难的事情了。

    镜子没有任何问题,桑榆的猜测落了空,她开始脱衣服,打开淋浴头洗澡。在热水淋洒在身上时,桑榆的身体依旧是紧绷着的。

    她在水流声中,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像是什么爬行动物缓慢爬过的声音,轻轻地贴着墙壁移动,或者是攀爬着杂物徐徐向上的声音。

    声音离她很近。

    非常近。

    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桑榆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水,睁开眼睛,直直望向对面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浑身赤裸(虽然在观众的眼睛只是硅胶娃娃的平坦),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个声音在她眼睛睁开时便停止了。

    桑榆盯着镜子。

    花洒的声音哗啦啦的,打在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低,最后,热水变成冷水,森冷地淋在她身上。

    ……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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