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觉得我在摆下马威,就论一点,官场上谁会喜欢并非自己一手带出来、却聪明有能力的下属?”

    “咱们当下属的,要往上爬,就得学会藏拙守成,不该出的风头别出,不该漏的脸别漏!”

    陈仵作的心一点点下沉,摔到了地上,满身热汗像层霜似地覆在他身上,让他越发像个蔫了的茄子。

    “这事儿你不必折腾,那凶手不是在墙上画了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吗?你敛书上就写是邪灵作祟,我也这样批字,去吧。”

    吴县丞不再多说,擦燃桌上的油灯,把陈仵作熬夜赶出来的那卷纸烧成了几屑残灰:“我晓得,你这么上赶子,是为了给弟弟调岗位……”

    陈仵作呆呆地望着他:“大人……”

    “小事情,好说。”吴县丞笑,搓了搓沾灰的手指,轻飘飘道:

    “天底下什么事都好说。”

    这是要银子的意思。

    陈仵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脑子里不停想着吴县丞的话。

    小狱卒见他魂不守舍,于是问:“哥,吴县丞是不是没看懂你写的案卷?”

    陈仵作摇摇头,看懂了,看得太懂了。

    他做了一锅蛋花汤,放到弟弟的床头,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出了门,走到了那棵老榕树下。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石台,上面却没有了信,只有一袋银子,足足四十五两。

    昨天引他来的人算准了一切。

    他把钱收进怀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既为能给弟弟调岗位而激动,又为自己被摆布而屈辱。

    杂乱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像关老鼠的笼子,他仰起头,声音再不似昨日那般洪亮:

    “你会遭报应的。”

    昭昭坐在昨日的树枝上,手中烟枪的火星在夜色中红得像血,她幽幽地吐着烟,笑了笑。

    *

    小狱卒不明白陈仵作哪来的银子打通关系,把他从死气沉沉的县牢调到了衙门,又把他带到了王麻子的包子铺,各种包子全吃了个遍。

    他过了几天好日子,还没高兴够呢,就被人通知得去清理敛房。

    那四个人的尸体放在敛房,已经臭得生虫了,人人都嫌这差事恶心,东推西推就推到了他一个新来的身上。

    官场的规矩就是这样,没办法,他只好认。

    忍着恶心把那四个人装进了木箱,抽着马往车外的乱葬岗去。

    走到一半,有对母女拦住了马车。

    小狱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个人渣还有妻女不成?

    只见那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上来,顶着满脸倦容望着他:“哥儿,你行行好,让孩子再看眼爹吧。”

    小狱卒嘴角抽了抽,那四具尸体被他胡乱丢在木箱里,哪好意思让人家母女看?

    “不好看,算了吧……”

    谁知那妇人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天天盼着回来的爹,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小狱卒无话可说,只得推开了木箱。

    臭味熏天,女孩踮着脚望了一眼,瞬间脸白得如纸一般,蹲到街边吐了起来。

    说来也怪,那妇人明明厌恶极了男人,见到他尸体却又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声混着骂声,让人心生不忍。

    小狱卒想劝,又找不到话说,只好跟妇人讲讲她家男人最后几天在牢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等说完了话,妇人终于收了眼泪,两人才发现那女孩不知跑哪儿去了。

    妇人惊惧,小狱卒只好把马车停好,和她分头一起找。

    他是在一条小巷里找到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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