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及四旬,名又不成,功又不就。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不觉酒涌上来,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词调,便唤酒保,索借笔砚。起身观玩,见万岁亭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宋江寻思道:“何不就书于此?”乘其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挥毫便写道: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铁马夜嘶山暗,玄猿秋啸云稠。

    若得忠良作话头,男子平生志酬!”

    宋江写罢,掷笔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因见鱼鲜,贪爱爽口,多吃了些。再饮过数杯酒,不觉沉醉,力不胜酒。便唤酒保计算了,取些银子算还,多的都赏了酒保。拂袖下楼来,踉踉跄跄,取路回营里来。开了房门,便倒在床上,一觉直睡到五更。酒醒时,全然不记得昨日在浔阳江楼上题诗一节。当日害酒,自在房里睡卧。至夜四更醒来,只见宋江觉道神思疲倦,身体酸疼,头如斧劈,身似笼蒸,一卧不起。众从人都在面前看视,只见鏊子一般赤肿起来,方知是发了背疮。数日后病重,身体昏沉不堪,临危嘱付从人亲随之辈:“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可依我言,将我灵柩殡葬此间,必报你众人之德。我死不争,生养之恩难报,教愚弟宋清为老父昏定晨省,养生送死,以尽孝敬。再烦请书信一封,通知吴用、花荣二兄弟,可到坟茔与我祭祀,聊叙旧日交情。只有李逵见在兖州任都巡检使,我死之事莫要对他提起,他若闻知,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只除是如此行方可。”言讫而逝。有诗为证:

    受命为臣赐锦袍,南征北伐有功劳。

    可怜忠义难容世,鸟尽弓藏竟莫逃。

    却说花荣带同妻小妹子赴青州到任,一同到任一个文官,姓刘名高,把乡间些少上户诈骗,乱行法度,无所不为。花荣自与其交恶,刘高每每在知府面前谗佞不数日,结下冤仇,以致花荣屡屡不得升迁。那日,花荣在青州接得书信,备言宋江发背疮而死。花荣看罢,悒悒不乐,独自于庭院饮酒解闷。不想夜来转凉,竟染患风病瘫了。浑家崔氏忙请医士看视,开了药方。无耐总无效验,反越发加重。医士都说是害了心病,凡药不得治愈。后花荣半载而亡,遗嘱与宋江合葬一处。

    却说武胜军承宣使军师吴用,听说宋江身故,常常心中不乐,每每思念宋公明相爱之心。忽一日,心情恍惚,寝寐不安。至夜,梦见如云似雾,耳闻风雨之声,到一个去处。纵马登山,行过三重关道,观看堂上牌额,大书“忠义堂”三字。堂后转出宋江、花荣二人,扯住衣服说道:“军师,我等以忠义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负了天子。不想壮志难酬,悲愤而死。身亡之后,见已葬于应天府日月山上。军师若想旧日之交情,可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吴用要问备细,撒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吴用泪如雨下,坐而待旦。得了此梦,寝食不安。次日,便收拾行李,径往应天府来。不带从人,独自奔来。于路无话。前至应天。到时,果见宋江、花荣坟墓。吴用安排祭仪,哭祭宋公明、小李广,就于墓前,以手掴其坟冢,哭道:“仁兄英灵不昧,乞为昭鉴!吴用是一村中学究,始随晁盖,后遇仁兄,救护一命,坐享荣华,到今数载,皆赖兄长之德。今日既为国家而死,托梦显灵与我。兄弟无以报答,愿得将此良梦,与仁兄同会于九泉之下。”大哭一场,悬于树上,自缢而死。本府官僚中有人认的是吴用,慌忙报与知府,置备棺椁,葬于宋江墓侧。有诗为证:

    始为放火图财贼,终作投降受命人。

    千古英雄两坯土,暮云衰草倍伤神。

    再说那黑旋风李逵,自到兖州后,也收起那滥杀无辜的性子,只是一心剿捕四近盗贼,亦颇得民心。却只是思念宋江,每每托人代笔,捎去书信,却绝无回音。四处打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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