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靠着引枕,声音幽幽,一字一字如指甲划过木板:“那是我儿、我儿的命。我要护着,日日护着。”
阿薇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微微用力、抚着陆念的手背。
余光瞥那李嬷嬷,那老婆子此刻已是煞白了脸。
想来,她和她的主子岑氏是不敢轻易动瓷罐了。
阿薇又看瓷罐。
小小的,白瓷色润,上浮白薇花纹,是她和陆念一起挑的。
是余如薇的归处。
陆念决心回京,自不会留女儿在蜀地,一把火烧尽、十几岁的少女最后也只留下这么小小一罐。
阿薇记得那炉窑火,让她们连气都喘不过来。
收拢骨灰后,陆念犯了病,阿薇和闻嬷嬷只能捆着她、嘴里塞了帕子,不让她伤人伤己,接连喂了几日汤药、小心防着她吞咽时咬舌……
那是陆念病得最重的一回,本就体瘦的人折腾得脱了相。
好在,都熬了过来。
桑氏平稳了心神,把被瓷罐带偏的话题正回来:“屋里不用旁人,院子总要人手,只一位嬷嬷伺候你们母女恐忙不过来。
明日领些人来,你们挑了用着,若不得用就再换。
我猜想你们带回来的衣物恐也不多,京城入秋后冷得快,还得再赶制些秋冬衣裳。
春晖园许久不曾住人,年初时虽修缮过,动的都是表面,改天试试火炕状况、免得要用了却烧不暖。
这几日陆陆续续事情不少,人手进出嘈杂,先暂忍几日。
往后就在家中常住了,缺什么、用不惯什么,就同我或者姚嬷嬷说。”
说完,一直本分立在旁的圆脸嬷嬷上前:“奴婢姓姚,见过姑夫人、表姑娘。”
阿薇应下来,在“好相处”之后,又添了个“办事周全”的印象。
起码,听起来很周全。
正说着话,闻嬷嬷抱着只小木箱从东次间出来。
她刚刚一直在里头收拾箱笼,便先与众人问了安,又问阿薇:“旁的都整好了,这木箱给您收到西间去?”
阿薇颔首,问:“没有磕碰坏吧?”
闻嬷嬷摇头:“奴婢不曾打开过。”
“那我现在看看。”
在阿薇的示意下,闻嬷嬷把小木箱放在桌上,开了盖子。
陆骏扫了眼,只见里头是布包,阿薇取出最上头的,箱子里还是一样的布料、看来是一层叠一层。
就是不晓得包的是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厚厚的棉布打开来,露出来锋利的银光。
是一把厨刀。
阿薇提起刀,正反端详一番:“没有磕着。”
油灯啪得一声炸了花,屋里暗了些。
李嬷嬷的心也跟着炸了下。
她看着提刀的表姑娘,昏暗光中,银刃映着的五官透着寒气,像鬼魅似精怪。
她不由想到刚才的瓷罐故事……
等闻嬷嬷拨亮了灯,李嬷嬷才回过神来,额头上已是一层汗水。
不愧是一家死了七八还能活下来的人!
表姑娘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