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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是李无相的字迹。他在读广蝉子的时候,已经借着那道书认了字——与他来处的繁体字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某些文字跟他来的那个世界一样,是简体。在他那儿,流行的简体字中的许多也是古已有之,他分辨不出来这儿是否也一样。

    但不耽误他的字迹很漂亮。虽然是用炭枝写的,可工整纤细,至少不输陈家铺子的店招。

    老掌柜盯着他的字看了看,又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说:“白糖红糖?”

    “白糖是最好的。”

    “白糖受了潮。”

    李无相笑笑:“不碍事,我照着市价买。”

    老掌柜又看了薛宝瓶一眼,点点头:“你等等吧。”

    他转过身,从柜下抽出几张纸,离远眯着眼查了查数,又放回一张去,这才慢慢挪到货架边,去找他的列出来的东西。

    薛宝瓶躲到墙后去等着,李无相则转了身,去打量外头那些也在打量他的人。许多在寻常人眼中不值得注意的细节对他来说包含了大量信息。譬如镇上的人虽然干瘦,但既然对自己有好奇心,昨天也能争先恐后地去河边捞人,就意味着他们觉得眼下镇上的生活还不算太坏,可见此处的镇主统治并不十分严苛。

    镇上商业单一,路旁菜蔬瓜果种类贫乏,这意味着这里与外界的往来并不十分便利,或许在这个世界当中,是某个偏僻处所,因此薛宝瓶口中的“八部玄教”才没法儿统治过来。

    而金水上游的镇子是“李家湾镇”,住的是李、谢两家。但这次连绵的大雨先叫璧山上面一段发了山洪,将镇子摧毁一半,随后又叫金水河在那边的一处河湾里决了堤,又摧毁了另一半。一个人口近千的不大不小的镇子,两天功夫什么都不剩了。

    原本盯着他看、又交头接耳议论人慢慢有点儿受不了他的这种饶有兴趣的眼神了,又或者是满足了好奇心,逐渐散去些。再过一小会儿,走过来一个镇兵,像他之前远远看到的那样,藏蓝色布衣,提着一根两头包铁的齐眉棒。

    这镇兵一边微微皱着眉一边往店铺门口走了两步,却忽然愣了愣,停住了,又退回到路边,拄着棒子看着。

    李无相就也侧过身,装作打量货物的样子往铺子里面瞥了一眼——之前这镇兵是盯着自己来的,好像打算上来盘问盘问,可视线忽然又略过自己的肩膀往铺子里看了一眼,才又走回去了。李无相瞥这一眼的时候,就瞧见了铺子正堂通往内间的门帘轻轻荡了荡,好像刚刚被人放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叮咚声,仿是什么石器之类不小心触碰到门板。这时候天放晴了,夕阳斜斜地洒进门内,他就对薛宝瓶笑笑,往门口儿慢慢走出两步,叫自己站在斜阳余晖中。

    于是门帘之后那位镇主的独女,从布帘缝隙里将李无相完全看清楚了。

    这个俊俏少年的侧脸被金黄色的阳光映衬着,叫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是从某幅画卷里走出来的。他穿着短布衣,布鞋,那衣服如绝大多数人家一样,都会做得稍微宽松些。但他的衣服在两侧被细细叠了褶子,又被腰带束住,竟然叫这种东西在他身上穿出了些优雅简洁的出尘气息。

    陈绣微微皱着眉,打量他,回想着中午时听到的镇上人传的那些话——一个被从泥水里捞出来的野小子,粗鲁无礼,浑然一个不要命的泼皮无赖……可这些话没一句能对得上现在站在门口儿的这个少年人。

    她从没在镇上见过有谁像他说话时这样,不疾不徐、清清楚楚、柔和动听。而且他还认字,写得该也不错,不然陈大掌柜不会在看了他的字之后又看了他一眼。

    最近把父亲支使得团团的那个新来的炼气士赵奇跟他有点儿像,但陈绣亲眼见过那个赵奇在吃饭时咳出一口痰,旁若无人地吐在地上。而且赵奇对人冷冷淡淡,完全不像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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