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了,在农村,属于大龄青年了。他的同龄人,娃都能打酱油了。可就这么随便找个人结婚,他又不甘心。先不说对方有没有文化。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他是害怕的。他学不会迁就别人,巧珍惯过他一回,他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可是父母那么大的年纪,看着他们一天天苍老的容颜,他也心疼不已。

    至于巧玲,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她还年轻,她有着大好的前途,她光芒无限。他不能跟她恋爱,自私地把她拴在身边,这是极端的不负责任。从年龄差距上来说,他也接受不了她。他始终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他有他的恋爱观,他总觉得跟她们这个年龄层的人沟通,始终有着代沟,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的恋爱对象,应该在巧珍和亚萍这个群落里。可是她们,都离他而去了。很难再找到跟她们年龄相仿的人了。简单点说,如果心气不高的人,早嫁人了,也不可能等到这个年龄。巧珍,心里一直装着他高加林,才会一直等下去。

    亚萍和克南恋爱着,是他的介入,才使得她转移了目标。

    现在,这两个专门为他而生的人,都离他而去了。再没有人肯为他守候了。

    他获得了成功,其实他最想分享的人,主要还是巧珍和亚萍。其次才是巧玲。可是现在,他谁都分享不了。

    巧珍虽然不懂,但是她支持他,她会用她漂亮的大眼睛崇拜地鼓励他,还会为了这样的庆贺,用她好听的嗓音给他唱骚情的信天游。她的表达或许单一,但是他很受用。

    他和亚萍,天各一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托鸿雁传情,也没法一朝一夕做到。他只恨自己没法“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同时又想到苏轼的《江神子恨别》,禁不住吟咏起来: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摧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寄我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高加林此时的心情是残破不堪的。他最想分享的两个人,此时都不在他身边,他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

    巧玲走了,分到了什么部队,他一无所知;亚萍,远在千里之外。他突然间感觉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奋斗给谁看?他异常失落,偌大的县城,尽然没有一个可谈心的人。他突然认清自己,做人,尽然是那么失败。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啥?为什么与身边活蹦乱跳,鲜活的人群,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反而颓废了。庆贺什么?有什么值得好高兴的?他后悔没有带上一瓶酒来,醉死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一种解脱。

    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位已经小有成就的年轻人。他义无反顾地把巧玲送走,让我们足见他心中的坦荡与豁达。是不是他从未包藏过任何一点私心?实际上,从他给叔父写举荐信的那个时候起,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巧玲一起进入兵营,实现弘扬陕北民歌的伟大梦想。

    他知道自己超龄了,所以才会向叔父请求帮助。他没有想到,叔父也没能帮到他。

    对于是否能当上兵,他倒没有那么在意。主要是为了陕北民歌、为了巧玲。巧玲就是陕北民歌的活招牌,凭她的理解,她的经验,她能把陕北民歌唱到中央音乐大厅。当然,她无论唱什么歌在未来的乐坛上应该都有一席之地。可是,他只希望她唱信天游民谣,其它的歌自会有人传承。这才是他迫切想当兵的真正原因,没有巧玲,对当兵而言,他无所谓。

    送走巧玲,他还是心疼了。他如果自私一点,巧玲原本是可以成为他婆姨的。

    他从来没有把巧玲当成恋人,他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为她做点事,算是对巧珍亏欠的一份弥补,一份赎罪。他之所以能挽回现在的一切,全是巧珍在暗中帮助。他不敢对她的家人怀有企图。更别说跟巧玲好上,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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