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门,这才神色凝重起来,到了如今顾大儒行礼时,一个个的嘴巴都张开了。

    在云阳城学子的心中一直都有南崔北顾的说法,玄武街以南的崔大儒是士族学子的榜样,玄武街以北客居在望香楼的顾大儒就是寒门学子心中的楷模了。

    他学问了得,时常为寒门学子排疑解难,时下读书金贵,他甚至还将家产变卖捐给鹿山书院,就此专供的寒门学子的笔墨纸砚,更是大义的捐出家中藏书供给学子们无偿观看,如此名士大儒行为,近些年在隐有压过身为世家榜样的崔大儒一头。

    因此可想而知顾大儒给一个小女娘行叩拜大礼,能给在场的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在场的学子们立刻就变了脸色,一个个的争前恐后上前去扶他。

    顾大儒神情恭肃,一一拒绝后又朝着温循叩拜了下去。

    温循心里乱成一锅粥了,就连容隐拿询问的目光看向她时,她都没心情矫揉造作。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此番究竟是为何啊。

    难不成是知晓拒绝了三皇子后,怕被他报复所以拿她作筏子故意做戏?

    这念头一出,温循看向容隐的眼神都幽怨了起来。

    等顾大儒三叩后,他才缓缓起身开口:“谢女郎两年前的一件大氅,若是没有女郎,我难以活过严冬。”

    ...

    温循沉默了许久。

    在她的努力回想下,仿佛好像大概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她初来云阳时,崔家临时将她安排在近郊的庄子上落脚,她来之前就就打听好了崔家的郎君偏爱温柔小意弱柳扶风的女娘,于她粗浅的认知里,觉得弱柳扶风就是那种穿的少还病弱的小娘子。

    于是她将厚实温暖的大氅给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那乞丐寒冬腊月就穿了一件薄衫,脚上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手脚肿的发亮,所见之处全都是冻疮,庄子上的人施善粥时也不争不抢,活像是傻子。

    温循还记得她跟他说过一句话:“舍我一物救一人性命,这世道性命太轻了。”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传到崔阙耳朵里后让他动容,认为她是一个心怀慈悲心的女郎,这才将她从庄子上接到了崔府。

    温循向来表里不一。

    她心里想的其实是:“若是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性命,那活该被人轻贱。”

    温循将这事想起来了,看顾大儒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惊喜,这人竟然还活着,且还活的这般好!

    顾大儒看温循神情就断定她肯定想起来了。

    他将铜牌双手奉上:“那时我身陷囹圄一时间存了死志,女郎不仅救下我的性命,还点醒了混沌中的我,时隔两年,老朽一直用女郎当初那话警醒自身,这世道性命太轻了,我得用我的命救更多的人。”

    听他说完,温循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错误。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当真有这般的鼓舞人心吗?

    温循抿了抿唇,斟酌了半晌才开口:“无心善举,何足挂齿,顾老莫要放在心上。”

    顾大儒看着这小娘子谦逊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后来是打听过她的,得知她是温家女儿后,竟然松了一口气。

    既是温家的女儿,救他一条命也是应该的,不过近些日子听闻她过的艰难,今日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当众说破此事,只希望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稍微帮她一些。

    事情缘由一出,众学子看温循的眼神都不同了起来,惊艳、感激,其间甚至不乏有崇拜仰慕之意。

    温循表面羞的低下了头,心中却是狐疑。

    原来做个良善事真的会有好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