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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栓子他媳妇果然在接骨后的第二天来村头寻了她,时间稍微晚了点,彼时嘉令正在院子里收拾晒干的草药。

    “周大夫,栓子烧起来了,您去看看吧。”

    嘉令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点头,就算陈家媳妇不来,她也打算去看看的。

    陈栓子腿上的伤口需要每天换药,夹板也要适时调整,还得防着压迫性溃疡产生,但凡其中一点不甚上心,陈栓子这条腿都可能保不住。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陈家,嘉令进屋先探了探病人的额头,心下有了计较,温度不算高,陈栓子看着也还比较清醒。

    “凉白开里边放些糖跟盐,这几日要多喝些。”

    嘉令转头跟陈栓子媳妇嘱咐,大奉朝的糖和盐是金贵物,但为了避免发热后出现电解质紊乱,口服简配版电解质水十分必要。

    见陈家媳妇点头应了,嘉令这才开始拆纱布,或许农业社会背景下的人们生命力就是要更顽强一些,在只用了酒精的情况下,陈栓子不仅没有产生高热,竟连新的血疱都不曾出现,便是昨天的那些疱壁也都在慢慢干涸。

    嘉令松了口气,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只要皮肤闭合,感染的风险就会小许多,外伤类疾病,最难闯的就是感染这一关,但嘉令还是有些忐忑。

    “你的这只脚以后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灵便,怕是再不能上山了。”嘉令干巴巴地吐出这一句话,竟有些不敢看陈家人期冀的眼睛。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嘉令能理解这沉默的源头,陈家是村里不多的几个猎户之一,平时靠着陈栓子上山打些小猎物硝皮卖肉过活,老两口只侍奉着几分薄田,往后这个顶梁柱不能再上山,这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周大夫莫要担心。”半晌,床上皮肤黝黑的男人却开了口,声音沙哑。

    “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活动不灵便算什么,总比躺着等死要好。”

    陈栓子说的是实话,村里从前不是没人伤过腿,到最后整条腿的肉都烂了,乌黑肿胀,恶臭熏人,人也在一阵阵惨嚎中痛苦死去。

    好些的也不过是像腊肉一样干掉,在漫长的时光里等着它像壁虎断尾一般自己脱落,与这些相比,嘉令只说他以后会行动不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他实在不愿做一个在床上等死的残废。

    “是啊是啊,有啥能比捡回来一条命更重要的,”陈父在一边点头,声音里是老庄稼汉的骨气。

    陈母也跟着抹起了泪,“您放心给栓子治,不管啥结果我们都不会怪您!”

    经历过现代社会的医闹,嘉令有些敬佩陈家几口人的开明,“只是不能再上山,平时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她手上动作更快了几分,“最多就是比别人走得慢了点,没事,慢慢来。”她生疏地安慰陈家人,病患和家属如此配合且信任她,她有信心能让陈栓子再好上几分。

    听见嘉令的话,陈家人连连点头,难得露出了笑颜,盘桓在这间农家小院上空多日的阴云终于一散而空。

    卖相不算太好但用料扎实的美味佳肴被端了上来,嘉令被老爷子拉到了上座。

    这顿简陋的酒席直到夕阳西下才终于散尽。

    披着金红色霞光回家的路上,嘉令在心里盘算,明天该去多采些活血化瘀的草药来,秀水村靠山,总有人上山求个活路,万一有人来找她看个跌伤扭伤,也算是个进项。

    虽然总说医者父母心,宁愿药架生尘,但愿世间无病,但她情况特殊,肚子都填不饱,也无力去当大善人。

    秋日天黑得早,嘉令没钱点灯,早早摸上了床,一夜香甜好梦。

    或许嘉令的嘴实在太灵光,就在她说完没进项的第二早,村里的公鸡都还未开始打鸣,嘉令的院门就被人拍得邦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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