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马宁远虽然不谙此道,可他的同僚,浙地布政使郑泌昌,却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

    这位布政使宦海沉浮数十年,早已历练得圆滑老辣,他深知,编故事,最重要的就是逻辑通顺。

    这个故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齐大柱一介本地桑农,怎么就突然成了倭寇?

    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徐行和掀潮馆,就是郑泌昌找到的缘由。

    如果说这外地人是真正的倭寇,掀潮馆是暗藏倭寇的窝点,齐大柱只不过是个被蛊惑的本地桑农,这故事的真实性,立即就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当他知道,徐行在淳安县里,也颇有人望后,收拾掀潮馆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

    ——能教出齐大柱这种反民的师父,自己还能是什么好人吗?

    这人就算不是倭寇,也始终是个不安定分子,练武的人,本就血气方刚,他若为了自家徒弟振臂一呼,指不定还真要闹出乱子来。

    既然这样,那就搂草打兔子,一并收拾了,也算是防微杜渐。

    郑泌昌很轻松的理顺了这个逻辑,并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自我说服,把栽赃陷害的卑劣行径,美化成了为民除害的大义之举。

    虽然他认为,一介经营破落武馆的乡下拳师,根本不值得如何重视,但为保万无一失,郑泌昌还是做了万全准备。

    他从主管缉拿、监察的同僚,浙地按察使何茂才手里,要了黄脸汉子这个臬司衙门的高手,来亲自执行。

    现在看来,郑大人、何大人,实在是慎重过了头啊。

    不过也好,不然怎么轮得到我来干这种肥差?

    黄脸汉子心头火热,他知道,按官场规矩,能替上官做些见不得光的脏活,那才算是正经挂上了号。

    所以,他已决心要好好表现,使出浑身解数,拿下这个武馆,给两位大人留下一个办事得力的好印象。

    打量一番掀潮馆后,黄脸汉子逼视徐行,嗓音猛然提高了不止一个调。

    “你这武馆占地如此之广,却只有一个学徒,内里是不是用来暗藏倭寇?!”

    劈头盖脸地罗织完罪名后,黄脸汉子也不给徐行任何分辩机会,一挥手,下令道:

    “拿下此人,搜检武馆!”

    此话一出,黄脸汉子身后四人皆面露狞笑,抄起铁链、铁尺、枷锁,朝徐行围了过去。

    这些衙役平日里在杭州城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徐行如此不卑不亢,早已心生不悦,如今终于能够动手,心中只有一股暴虐的发泄欲望。

    不过,徐行也根本没想着分辩。

    从很小的时候,他便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危险而残酷的陌生世界,有力的拳头比起空洞的言语,要更能解决问题。

    显然,比起眼前这五条废柴,他徐某人的拳头,就绝对、绝对——足够有力!

    徐行目光平平扫来,黄脸汉子心里一惊,他整个人如遭火烧一般,本能地缩颈藏头,身子猛烈一弹,五指弯曲如钩,刺向徐行面门。

    衙门里的差役主缉拿事宜,故而几乎人人都练得有一手极善擒拿的鹰爪功夫。

    这黄脸汉子正是杭州衙门中,一等一的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分筋错骨的大杀招。

    其人抓摄之间,如苍鹰扑杀,指力之强,足以给常人开膛破肚,一把扯出心肝来。

    下一刻,劲风扑面。

    周遭空气骤然如涡流旋动,而在风眼处,一抹黑色如山岳倾覆,迅速在这黄脸汉子眼睛里放大,遮蔽了他的全部视野。

    那是一只布靴。

    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