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哩!”
许知秋被请进屋内。
这农家陈设破落,厨房拉着半截帘子。
大锅烧着,翻动着滚滚白烟,
有股子腥气。
妇人请他落座,便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个水碗出来了。
“多谢大嫂。”
他接过水碗正要饮下,眼睛一动却瞧见水面上……飘着几点油花儿。
“……”
他没有怎样,仍是一饮而下。
“小哥从哪来啊?”妇女守在一旁问。
“打南边过来的。”
就一人?
“是。”
“那感情好哩!”
她笑嘻嘻的道:
“俺家锅里正造着饭,你且坐着,我去给你盛上一碗。”
“大嫂。”
许知秋拽住她的胳膊,
妇女一怔,
不由得转头看向——那已然堵在门口的丈夫和儿子。
许知秋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汉子的四十多岁,小的与许知秋相仿,也是十五六。
都是眉毛稀疏,眼多血丝,正咧着缺牙的嘴冲他傻笑。
许知秋低头沉默了几秒,问:
“我就是个逃荒的,能给条活路么?”
“那咋行?这年景碰到个活人可不容易嘞,再说了……”
妇女稀疏的齿缝中溢出涎水,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你这年轻人的肉嚼着,那才叫嫩哩!”
说话间,已亮出袖口藏着的剪刀。
门口的父子也亮出了柴刀。
一家三口,向着他缓缓迫近。
书上说:目赤、眉稀,齿疏,筋黑,食人之相也。
“唉……”
许知秋合上眼皮,没有再说什么。
这年景,
这种事儿,
一点不稀奇。
画面一换,
一家三口转眼死了俩,
只剩那当家汉子重伤倒在血泊,鹌鹑似的抖个不停。
“别!别杀俺!”
他口吐着深粉色的血沫,胸口都凹下去一大块。
但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到自己所受的是致命伤,仍极力摇动着口舌:
“这地界连年遭灾,官府年年说赈灾,结果年年放空屁,地里又长不出粮食,人都活不下去嘞……”
“俺们挖草根,吃树皮,后来树皮都没得吃,就从旱厕里捞蛆……最后逼不得已,吃爹妈!吃闺女!吃邻居!吃过路的生人!俺们也不想吃……”
他话音一转,歇斯底里:
“可不吃人,俺们一家就全得饿死!”
“不吃人,俺们一家就得让别人吃了!”
“是这世道逼着俺们做鬼,俺能有啥办法!?”
他试图用他的道理,说服眼前这索命的“夜叉”。
许知秋却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我没想着审判你。”
这年景,活着已是不易。
岁大饥,人食人。
饿极了的人,早就不是人了。
不能以人字界定的生物,自然无法用人的道德标准去审判。
他又能去指责什么呢?
但,既做了就得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