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血从两人身下蜿蜒而出,在冰层上晕出深红,又缓缓渗入冰层,连冰下也丝丝缕缕,仿佛就此生根。

    谢长安只觉浑身轻飘飘的,魂魄很想就此离体,偏还被个躯壳牵扯着,将离未离,将散未散,连躺着都能感觉天旋地转,四肢已然脱力,此时别说魔主卷土重来,就是来个剑气境修士,怕也是能轻易了结她。

    也罢,不如在此场面,也算清静无扰,还有冰雪为棺,狂风送葬,也不失为极好的归宿。

    醒醒。

    一点冰凉落在眉心,比雪还冷,比冰还寒。

    谢长安想扭头摆脱,却没力气。

    醒醒,你再睡下去,就真的无法离开了。

    虚空之中,仿佛有人如是说道,声音传来隔了许多重,听不清本源。

    不能离开就罢了。她在心里回应,此地甚好,适合埋骨。

    迷梦向死,离梦得生。你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那声音阴魂不散。

    不知道,她不想知道。

    对方似乎为她的冥顽不灵叹了口气,说道,你进来时许了一个了不得的心愿,所以要经历的,必然也是比旁人更加艰难百倍千倍的波折,你只有彻底打破,从困境中清醒,才能向死而生。

    谢长安微微蹙眉,疼痛令她无法动弹,连思绪都变得迟缓。

    她不记得自己许过什么愿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山上修行,参悟天道……是了,天道,她好像正是为天道而来,为何魔主和林梦牍那些人会认为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不对,魔主到底为何凭空冒出来,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她脑子几乎要变成一团浆糊,各种奇诡记忆不分真假虚实一股脑在意识里飞旋,谢长安根本无法在短时间理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错觉。

    天地仿佛浓缩成自己身处的当下,时间与空间交迫挤压,只余一息尚存的她只能在缝隙里勉强喘息苟且,命数如行将崩断的丝线徘徊在不堪重负岌岌可危的边缘。

    你要醒过来,那声音却不肯放过她,依旧在说,旅程还未结束,半途而废不是你谢长安的作风,想当年在长安城,那等四面楚歌的境地,你孤立无援,犹且能撑到最后一刻。

    她努力回想,依稀觉得好像有那么回事,但反应却越发迟钝,在神识里懒懒回道,她的亲朋至交都死绝了,连师父都被那魔占了躯壳,亲手死在她剑下,便是去将魔彻底杀得灰飞烟灭,难道那些人还能重新活过来吗?

    曾经她也以为凭借一腔硬骨与热血,就能一步步撑到胜利,可是当魔主这样压倒一切的强大对手出现在面前,无论如何努力都会功亏一篑,即便剑仙境修士,在这样的对手面前竟也无能为力。

    所以天下宗门修士宁可舍弃自己长久追求的仙道,转投魔主效忠,而她……

    谢长安心头烦闷,又吐了一大口血。

    那人又说话了,你再不肯振作,我就将你逐出师门了。

    谢长安就哂笑,嘴角血迹泠泠,在冰雪中泛光,她说你以为你是祝玄光吗,祝玄光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是个心很软的人,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徒弟丢掉?

    那人叹了口气,道,你要怎样才肯醒来?

    谢长安久久不语。

    她心想她要的也不多,若想让于春山他们都活过来或许太奢侈了,她这人从小到大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做什么都险象环生,那就只让祝玄光一人活过来吧,她辛辛苦苦拖着人从扶广山到北海之极,一路躲过重重追杀,到头来还要亲手将剑插入对方身体,上天怎么就对她那样苛刻,难怪世人都不信有神仙有天道了……

    对方似乎听见她絮絮叨叨胡言乱语的心声,好笑道,你不妨睁开眼睛呢,也许祝玄光的确还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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