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了玉阳山,抄书贩舂(买进谷物舂成米后贩卖)的生计,圣仆还在做,依旧能赚得一些钱,家中虽然贫苦,但还不至于饿肚子。

    圣仆说,是呀,弟弟每日舂得的白米,可不比兄长以前少呢!

    母亲说,你们的处士叔是今年三月二十六日走的,尸骨暂厝在祠堂里。娘这就做主了,用令狐公赠的钱,为处士叔起一座砖坟、办一场葬礼。

    圣仆说,具体的事情,弟弟帮着母亲来办,兄长可专心陪令狐诸公子读书,迁葬的日子定好了,弟弟托人带信来。

    李义山说,家事都拜托弟弟了。

    突然,李瑊和李顼大喊道,义山兄,好肥的一条蜈蚣,吾等按住它的头了……

    李义山连忙上前,拿竹签将蜈蚣从尾到首穿了膛,交给了两个儿童。

    李瑊说,够十条了!走,回去,找药房的伙计大哥换一张胡饼来吃。

    李义山也叫喊了起来,什么,十条才换一张?某小时候,五条就能换一张。

    回家路上,李瑊高举着蜈蚣竹签走在最前面,李顼腿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身后,李义山走在中间,然后是瘦弱的母亲,圣仆提着空篮子走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太阳不觉升高了许多,这支行进在原野上的小队,立刻耀眼夺目起来,就像八年前的那一日,少年李义山第一次踏上故土,他举着招魂幡,走在拉灵柩的板车一侧,叔叔李处士哭喊着从远处奔来,李义山一家船行了一千五百里,历时四十九天,见到了族人,才算是回到家。

    李处士跪倒在李义山父亲灵车前,大声痛哭,兄长,你怎么就亡故了,弟弟以后遇事,该向谁请教?吾辈衰门弱族,谁又能倚靠?兄长啊,兄长……

    义山母亲相对而跪说,叔叔请起。李郎公事操劳过度,死在了任所。天下有道,以道殉身。李郎为州郡分忧而殁,还请叔叔不要哀伤。——义山、圣仆,来,跪下,拜见处士叔。

    李义山和弟弟圣仆连忙跪下磕头。

    李处士拭去眼泪,起身扶起义山、圣仆说,两位小侄,快快起来,一路上吃苦受累了。

    义山母亲说,木落归本,鲫长溯源。吾等一支长年漂泊在外,如今回来,孤儿寡母,两眼漆黑,宗族里的事情,还望郊社令祖父(李处士之父)和处士叔为孩子们做主。

    李处士说,嫂子请放心,收到告丧的书信,父亲和弟弟已经有所绸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