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子直说,义山弟不必动容,家父最喜奖拔后进。——父亲,义山年少,博闻强识,可以先考明经科。

    令狐壳士对李义山说,明经科与进士科略有不同,明经不考诗赋,而考经义。换言之,明经考的是不变,进士考的是变化,明经易,而进士难。所以明经不中,不得再考,进士不中,可以再考。义山可以先易后难,先试明经科,积累经验。

    李义山说,令狐公和子直兄想让小子重读五经,以立根基,小子愿先试明经。

    令狐壳士又问子直道,义山同去,子初那里可还住得下?

    令狐子直道,住不下了。——兄长想在京郊全溪,购买一处水滨别业,儿子随兄长到那里看过几处房产。

    令狐壳士恼道,是的,他还在信中乞怜,说什么城中阴湿,水质咸卤,不利于养病,求为父出资。——天平大旱,家中钱财都拿去救济饥民了,哪有余力助他京郊买房?

    令狐子直说,父亲不必烦恼,儿子与定叔说起此事,定叔说,只要父亲没有意见,他愿意倾家相助。定叔还说,元和十五年(820年),父亲修陵有功,圣人赏赐,“宜与一子六品正员官”,朝廷恩遇本来是给子初的,但是父亲上书圣人,请求将官职转授给定叔,他才能从八品下职的蓝田县尉,一举回到朝廷,出任六品正职的监察御史。

    令狐壳士说,奏请转授,也是事出有因。其时,子初已经患了风痹,不能行走,而你尚未弱冠,你们两个身上都无功名,又如何当得起“六品正员官”,令狐定是元和十一年(826年)进士,将官职转授给他,才能不负皇恩。——如今,你们的定叔想要回报子初,为父也不便制止,你回信给子初,定叔如果拿钱,他要给定叔写欠据。

    令狐壳士说完,气消了些。他又问,子初的风痹好些了么?

    令狐子直说,大有好转。说来也巧,子初兄长身为国子博士,有一位国子监生,其父是御医,御医给兄长看了病,用了宫廷的药方,兄长的风痹已经日渐减轻了,某随他去全溪看房,他已经能自己爬坡过坎了。

    令狐壳士转恼为喜,说道,他在全溪买处别业也好,叫他每日多行几步路。——那便如此安排:今年八月,义山取解之后,你们就动身去长安,到时候住在子初全溪别业。

    令狐子直说,儿子今夜便回信子初兄长,告知父亲旨意,父亲早些将息。

    李义山说,令狐公早些将息,子直兄也早些将息,同事们明日陪你去汶水踏青。

    次日,李义山、令狐纶和天平府一众同僚,簇拥着新科进士来到汶水河岸,就像是长安曲江宴游,他们来了一场天平汶水宴游。

    令狐子直鲜衣怒马,身佩宝刀,武略文韬,随行的李义山,春袍如草,少年风流,春风如妒。他们欢呼吟啸,登上三层楼阁,把玩七星宝刀。与去年冬天的荒芜皴裂不同,今时的天平,轻烟润柳,滥风吹桃。他们骑着快马穿过高桥,只见汶水流长白鹭飞高。

    李义山作诗记下了与令狐子直的这场汶水春游。诗曰:

    《春游》

    桥峻斑骓疾,川长白鸟高。

    烟轻惟润柳,风滥欲吹桃。

    徙倚三层阁,摩挲七宝刀。

    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