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做了华州刺史,他出身博陵崔氏,是名门望族,娘觅得亲家,如托崔公保媒,定是能成。

    李义山在家中待不住了,他整理了衣装仪容,前去拜会郑州刺史萧明文。

    李义山到达郑州府衙,已是午后,萧明文请李义山到内衙东阁相见。李义山见了萧明文,施礼道,治下晚学李义山,见过州牧萧给事。

    萧明文年岁不到五十,华发却有三千,他身形瘦削,神色苍白,李义山见他起身相迎时,行脚似有不稳,连忙上前轻扶。萧明文说道,义山不必多礼,萧某来郑,于你已有耳闻,义山不仅是郑州才子,还是白乐天小友、令狐相国从事,本应早邀相见,不觉抱恙至今。

    李义山说,给事保重,小子从长安来,带有吏部尚书令狐相国口信。

    萧明文病躯一震,请义山落座,又命上茶,之后屏退了僚属,问道,请问义山,令狐相国有何指教?

    李义山说,令狐相国说,不审近日尊体何如?

    萧明文听完,喝了一口茶,见李义山并不言语,便问道,然后呢?

    李义山说,仅此一句。——不审近日尊体何如?

    萧明文忽然泪如雨下,他掩面饮茶,一大杯热茶下肚,已是满头大汗,他昏沉了数月,此时神清意平。他起身向西而立,对着长安方向遥拜道,萧明文敬谢令狐相国问候,伏惟相国为国珍重。

    萧明文拜谢后,对李义山便以兄弟相称,他说道,义山弟,且随兄来,去一个地方。萧明文走出东阁,对僚属说,牵两匹好马来。

    僚属道,萧给事,你头风未愈,不能乘马。

    萧明文道,速去取来,本官的头风,今日已愈。

    僚属牵来两匹壮硕白马,萧明文接过缰绳,对僚属说,通传下去,以后见本官,只准称刺史,不得称给事。

    萧明文翻身上马,打马出衙,李义山也扑上马背,拉扯缰绳,在斜日下追赶萧明文,两骑一前一后,穿街过巷,奔到城西一处高地,萧明文勒马以待。

    李义山埋头赶到,再举头看时,只见面前重重城楼,城楼顶上矗立着一座古朴高阁,阁楼低挑的檐角,就像是蛇矛,穿心而来。这城上之楼正是郑州名胜夕阳楼,李义山幼时就有耳闻,只是从来不曾登临。萧明文拉住他的手,拾阶而上,上尽重城,更登高楼,二人踩碎楼砖,荡破蛛网,登攀到夕阳楼顶,抬望眼,只见城外长安道,西风夹尘灰。

    萧明文指着天地接合处说,义山弟,你看此时落日。

    落日鲜艳如血,又浑圆如镜,放置在旷野之上,与夕阳楼平齐。李义山不曾见过如此的夕阳,还来不及赞叹,鲜艳浑圆就黯淡残缺了。

    萧明文说,某左迁郑州后,常登此楼西望长安,贤相言吾交结朋党,某苦思而不知其故,某原任门下省给事中,主责驳正百司奏章、批改圣人诏敕,某的职位是圣人的恩典,不是党人的分配,某的谏书,都有存档,贬谪之前,谁曾读过?某实抑郁而不能自解,只能日日望长安,参夕阳,日晒风吹,夏去秋来,某便得了头风,迁延不愈,每日头晕目眩,只能东阁见客,今日义山弟来访,通传令狐相国消息,某气血通了,头也不疼了。

    听了萧明文的自白,李义山虽然不曾经历贬谪,但想到自己三试而无名,便也通了情,他悠悠地说道,长安很无情,它放逐一个人,却没有一句缘由;长安很有情,它想念一个人,也不知因何而起。

    萧明文说,义山弟所言极是,既然到此,不必再问。——义山,你看这夕阳楼,原本是天下八大名楼之一,与江夏黄鹤楼、洪州滕王阁齐名,如今楼砖破碎,蛛网残荡,就要废弃了。义山弟,你今日解了兄长心结,兄长不能再顾楼自怜了,明文身为刺史,便要重修这夕阳楼。

    李义山欣然道,那郑州胜景,便能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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