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是到家了。因为一进城,六姑那刻薄的面相也软和下来了,显而易见地带了笑,偶尔还碰上熟人,略略站住说上几句话。

    那些人大多会瞟一眼牛车上坐着的三个小孩儿,嘴上问:“怎么都才这么大点儿?”

    六姑便笑笑:“年纪小的才好调.教呢!”她不是蠢人,牙人和牙人之间也有竞争,要当一个好牙婆,手里的人脉最重要,消息也得灵通才好,所以她从来不会透露自己要做什么,就怕被别人抢先一步。

    顾二丫闷头跟着六姑回了家。

    六姑家住得也偏得很,落在一条小巷里,青石板的路,走上几步就是一户,顾二丫一边跟着进门一边咂舌——万万没想到做生意的六姑家里比她们乡下房子还住得窄呢。

    在她眼里,能在这时候出五斗米的六姑显然已经相当富有了。

    可富有的六姑还住着个小房子,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立了两根木头,中间牵绳晾衣服,上头挂着几件青布麻衣,还湿淋淋滴答着水,可见是家里有人。

    六姑也明白,吆喝了一声,很快从里头走出来个才留头的丫头。

    她一见六姑就笑:“娘回来了!怎么也不叫人提前带个消息回来!”

    她亲亲热热地搂住六姑的胳膊,又打量了几眼顾二丫她们,也不过分好奇,只和六姑说话:“我和阿爹还以为娘你要过几天才回来。”

    六姑:“你阿爹呢?”

    “阿爹去打听消息了。”

    这显然是她们已经极为熟悉的相处模式,一问一答都十分熟练,等她们交代了几句家常再扭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巧儿抢着问了一句:“六姑,家里有热水吗?我帮您倒热水洗洗脚吧!”

    顾二丫诧异地看向巧儿。来时的路上巧儿除了说自己的姓名以外就没和他们说过别的话,这会儿到了六姑家里,话反倒多起来了,竟还这样殷勤?

    巧儿却不看她,借机凑到了六姑的女儿跟前:“姐姐,我叫巧儿,怎么称呼您?”

    “春杏。”

    春杏对她的行为也不意外:“灶屋里有热水,你去吧。”

    等巧儿走了,她转过身问了剩下二丫他们的名字便道:“咱们屋里没别的人,只我爹娘和我三个,你们住偏屋,别想着往外头跑,这边儿住着的都是我们熟人,你们的路引还在我娘手里头,跑了也出不了城。”

    这就是给下马威了,小小一个人,偏偏和她娘六姑的性子一般无二。

    敲打完以后,她又说软话:“你们也不过只在这里呆几天,手脚勤快些,我娘才好给你们找后路是不是?”

    软硬兼施了一顿,她便出门买菜去了,留下顾二丫和石头站在院里不知所措。

    巧儿去给六姑烫脚了,灶屋的门又锁着,衣裳也都洗完了,顾二丫左右看看,去捡了一把扫帚扫地。

    石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眼瞅四下无人,问她:“你真听她的话不跑啊?要是她给我们卖到那些地方去呢?”

    顾二丫看他一眼,慢吞吞道:“要卖早就卖了,还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吗?”

    她看得很开:“倒不如好好干活呢。”

    她的性子让她没法做到像巧儿那样左右逢源,可她也有自己的优点——打小就被迫干活,她勤劳能干不怕吃苦,眼里也有活。

    等六姑烫完脚、春杏买完菜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头被扫得干干净净的,连墙角散乱堆着的杂物和柴火都被重新归置过了。

    六姑满意地点了点头:“吃饭吧。”

    这回吃的就不是路上的麦糠饼了,那麦糠饼是野菜混着麦麸和糠皮做的,粗粝干燥,剌嗓子,可就是麦糠饼也是顾二丫平日里吃不到的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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