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身上遍处都是伤。
云渺不知道黑水寨的人是怎样对待他的,他的衣袍上有刀刃划开的锋利破口,掩在垂落的袖口之下,苍白的腕骨上有许多细碎的血痕,在冷白的肤色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觉得他似乎瘦了些,骨骼的质感变得清晰。
云渺心里一直很内疚。
她觉得谢止渊是为了救她所以才去找南乞帮的人,也是为了救她才被黑水寨的人抓走。
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箭伤,根本就不应该出来的。
此刻看着倚坐着沉睡的少年,衣袍染血、伤痕累累的模样,她心里的内疚情绪达到了极致。
她难过得想抱一抱他。
可是隔着这些坚硬的铁网和栏杆,她没办法抱他,只能从一个网眼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额头。
她的手指轻轻抹过他的眉骨、鼻梁和唇线,一寸寸往下,碰触到他衣袍下的那些细碎伤痕。
微颤的指尖停在他手腕处的伤口上,她终于忍不住难过得哭了起来。
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砸在地面的石板上,溅起尘土和水光。
忽然间,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唇瓣。
云渺下意识地张了下口,牙齿咬到一块小小的方糖,微甜的,凉丝丝。
她愣了一下,身边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从摆开在地上的甜点里抓了一块糖,塞到她的嘴巴里。
一下子被糖堵住了嘴,云渺哭不出来了,转过脸,看见谢止渊松开给她塞糖的手,支起下巴,望着她。
“你哭什么?”他歪了下头,好奇地问。
他干净的眼神十分认真,看起来像是真的很好奇。
云渺含着糖说不出话来。谢止渊抬袖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耐心地等她把糖吞下去,再开口。
片刻后,云渺终于把那块糖吃掉了。
“我看见你这个样子……”
她小声说,“心里很难过。”
谢止渊又歪了下头,似乎有点不解。
“你真的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啊......”
云渺低头看着他身上的那些伤,轻声说,“我怕你就这么死了。”
“没关系。”
谢止渊轻轻笑了下,“死在这里也挺好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的生死。云渺心里又疼了一下,手指穿过一个网眼里探进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是我的朋友。”
她低声说,“我不想你死掉。”
谢止渊垂眸看着她递来的手。
女孩的手腕上也有许多血痕,是这些天在黑水寨弄出来的伤。
温养在织锦软玉里的小姐太过金贵,娇嫩的肌肤蹭一点就破,她跟着仆妇们干了太多重活,手上都是斑斑驳驳的伤痕。
“别动。”
他突然说,反手握住她的腕。
“撕拉”一声,谢止渊扯下一片洁净的衬袍,又从地面上抓了一贴伤药敷在上面,制成几条简易的止血带。
他拉过她的双手,低着头,咬着止血带帮她包扎。
碰到伤口的时候有点疼,冰凉的草药覆在上面,很快又把那一点疼压下去。手上辣辣的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凉意。
云渺抬起眸,看见少年微微低着头,为她包扎时的神情专注,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腕,另一只手灵活地在她的指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