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是先帝在时亲自选中的安王王妃。中宫之主年过四十,却因保养得宜,气度雍容沉静,望之如三十许人。

    言皇后膝下唯祁涵一子,嫡子的出类拔萃,又有家族鼎力支持,令她稳坐后位二十余年。哪怕陈贵妃再如何宠冠六宫,哪怕陈府再如何蒸蒸日上,都未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宫人们捧着膳食井然入内,各色菜式几乎摆满了一桌。

    言皇后吩咐侍女为太子布菜:“这一道马蹄水鸭汤炖了两个时辰,正是入味时。”

    马蹄清甜,鸭肉软烂,鲜香扑鼻。

    外朝政事繁忙,言皇后已有七八日未见过祁涵。母子相聚,自然宫中的事情说得多了些。

    “前段时日你父皇又提起,太子既及冠,是时候许一门婚事。”

    言皇后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母后是想,太子妃之位可以慢慢择选,先纳一位侧妃或良娣入东宫未尝不可。”

    毕竟是未来的国母,家世、样貌、才学都要万中无一,方能与一国储君相配。

    言皇后笑意盈盈,眼下朝中局势,多的是勋贵人家愿将女儿嫁入东宫为侧室。虽说如今是锦上添花,但对稳固储君之位有益无害。

    祁涵早便猜到母后今日晚膳的用意,一如往常应对着。

    “朝事要紧,此事暂且不急。”

    言皇后甚至已经相看了一些合适的女郎,连画像都已备好。但见祁涵神色有些疲惫,想到帝王久病,朝政渐渐压到太子肩头,又要时刻防备首辅与陈贵妃一党,便没有强求。

    她命侍女夹些太子喜欢的菜色到盘中,停了片刻,接着说起自己有意挑中的几位女郎。

    祁涵安静听着,一顿晚膳的工夫,用了小半个时辰。

    言皇后最后道:“这些世家小姐,母后也只能为你掌掌眼,终归要你自己中意才是。你若有何心仪之人——”

    太子手中象牙箸微不可查一顿,言皇后并未发觉,笑了笑道:“罢了,你若有什么心上人,怕是自己早便请旨赐婚,也轮不到母后操心。”

    ……

    月挂中天,东宫书房中的灯火长明。

    祁涵提笔写下京郊要闻,事涉农田水利,明日要与户部、工部二位尚书共同商榷。

    容璇编纂的账册正放在案边,烛火映照下,其上字迹舒展开阔,结构停匀,自有一番风骨。

    墨汁滴落,于宣纸上渐渐晕染。执笔之人望那笔墨,微有出神。

    户部的新秀,有经世之才,却无济世之心。

    恋栈荣华,却又处处明哲保身。

    非纯臣,非佞臣,仿若除了自身,再无人和事能真正叫她上心与在意。

    可——

    太子殿下尤记得,淮扬府水灾,倾盆暴雨中,那不顾己身跃入洪流,救护下孤童的一抹身影。

    究竟是为何?

    更鼓响过两声,太子殿下搁了笔。

    他其实,从未看懂过容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