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冷笑。

    她又想起了,程舟说过的一句话。

    饮不尽的杯中酒,杀不尽的仇人头。

    纪云袖不是能算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孤儿,她出生在江南水乡,寻常村落,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

    之所以会被师傅收养,原因也很简单,这样的家庭养不活多出来的女娃。

    如果说人生有四季,那么十六岁之前,在山中学武的日子,便是纪云袖最美好的春天。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别有天地非人间。

    她在恬淡平凡的日常中,享受练拳带来的最纯粹欢愉,从程舟讲述的天马行空故事,获得种种新趣。

    山居生活,可见天地,见自己,见不到众生。

    所以艺成下山之后,她的人生就一下子转入冬季。

    现实里的家乡,与脑海中的模糊记忆截然不同,赋税、疫病、官府、士绅、洋人轮番袭上,榨干了村落的最后一口元气。

    她的生身父亲染上烟毒,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米肉铺上的半截手掌,是她母亲与亲小弟留在世上最后痕迹。

    陪同省亲的程舟,吐了个稀里哗啦,纪云袖勉强还能站稳,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那一幕,也成了日日夜夜纠缠她的梦魇。

    再后来,她又跟程舟走过了很多地方,做成许多件大事,哪怕一些话本、唐传奇的主人公,也比不上他们。

    那些跟她有着相同皮肤,相似眼眸的人们,不是做了鬼,就是在变成鬼的路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于是空灵的拳,承载了山岳般的沉重。

    举目皆敌,有时候纪云袖甚至会想,是否这方天地本身,都是她的仇人。

    程舟肯定了她的想法:“我们的仇人很多,贼老天肯定也算一个。”

    凭一腔肝胆,胸膛热血,向沉沦的世道挥拳,在那些自诩睿智的人看来,无疑是飞蛾扑火的愚行,纪云袖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

    生死一道关,本就无路可走,自然无路可退,宁向直中取,勿在曲中求。

    她嘴角微微上扬,即便是在冷笑,都给人以鲜花盛放、赏心悦目的感受。

    她学着程舟的措辞,用英文发出回应,“这里是中国,不是英国!(This is China,NO england!)”

    “太可惜了。”麦克仰头,发出一声长叹,双手摸住了枪柄。

    这个时候,纪云袖又一次切到科尔巴正面,露出了背后空门,金发男子大喝一声,双手合拢,扑了过去。

    他这一扑,已从异端打法转回了正统打法,对准目标发劲关节,若是锁到了实处,就算是头发狂的北美野牛,也绝无挣脱可能。

    纪云袖抢先一步捏住科尔巴,旋身拉扯,就凭借一股柔劲,将大喇嘛整个甩飞出去。

    科尔巴想要卸力化劲,平日里得心应手的太极拳架,却被狂澜一样涌过来的劲浪压制,身子不由自主与金发男子撞在一起。

    一捏,一甩,一撞,动作行云流水,时机恰到好处,相当于合两人之力,与金发男子较劲,他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被挤靠向墙角,撞碎了衣柜。

    房间不过十步见方,纪云袖再掂脚,已近麦克五步范围,劲风掀起了他的牛仔帽。

    麦克久经战阵,也是悍勇之辈,不再犹豫,当即双枪连发,子弹疾射,构成吞吐炸裂的火舌,打出一道又一道的危险轨迹,精准而又致命。

    可那扑面而来的身影,就好像暴风中的雨燕,灵活得不可思议。

    或是侧移两寸,或是收腰缩肩,甚至不需要在运动过程中,受到惯性与摩擦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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