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束急而孤露其宗旨;非是,则曰此其漫焉者矣。

    信然,则且以一马该天下之马而无白马,以一白该天下之白而并无白人;则且异人于马,而必不许同之于白,见人亦白而谓其非人,而斥之为马。筋脉浮出于皮肤之表,而肌肉荣卫萎而不灵,以尺限肘,以寸限指,截长续短以为木偶,而生气生理了不相属。

    故苏洵氏之所为体,非体也。锢天下于苏洵之体,而文之无穷者尽废。开阖呼应,斤斤然仅保其一指之节,而官骸皆诎;竭力殚思,以争求肖于其体。则不知此体也,天下何所需之,而若不能一旦离之也!皎然之于诗律,王鏊、钱福之于制义,亦犹是也,而辞之体裂矣。

    韩愈氏之要,非要也。以擢筋出骨者为要,要其所要,而不足以统天下之详,则不足以居天下之要矣。

    漠然无当于兴观,而使人一往而意尽,骚骚乎其野以哀,鼎鼎乎其小人之怒也。则不知此要也,为何者之要而何所会也!欧阳修之于史,陈师道、钟惺之于诗,亦祖是也,而辞之要乱矣。

    孤露者无体,束急者非要,驱天下于其阱中,而塾师乐用为授受之资,竖儒图便为科场之贽,徒用争胜于萧梁父子、温庭筠、杨亿之浮艳,曰吾以起其衰也,而不知其衰之弥甚也。

    蔡氏之言曰:“趣完具之谓体。”趣完具者,一切苟且之谓也。谁其督责造物,而令飞潜动植之各有其官骸、茎叶以成体?抑谁其督责立言者,令积字为句,积句为章以塞责,而迫不容待,以苟完免咎乎?

    先王以人文化成天下,则言道者与道为体,言物者与物为体。故必沈潜以观化,涵泳以得情,各称其经纬,曲尽其隐微;而后辞之为体,合符于道与物之体,以起生人之大用。故君子以言为枢机,而千里之外应之如响。

    今乃如或督责以应程限,无可奈何,取办于俄顷,则何异于胥吏之簿书,漠不关心,而徒为逭责乎!

    张释之曰“秦任刀笔吏,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敞徒文具而无恻隐之实”、趣完具之谓也。亟疾则鄙,乃以首尾略具而谓之体;苛察则倍,乃以孤露意旨而谓之要。

    鄙则君子厌之,倍则小人不服。喋喋里巷之言,释之所恶于啬夫,康王所戒于利口,皆以其趣完具也。

    韩、苏起衰,人可为辞。天丧斯文,二子其妖祥之徵见与!“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文王之所以为文也。“草创讨论,修饰润色”,孔子之所取以为命也。

    夫是之谓体要,而莫有尚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