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而易之以蒙古,一易而迁,再易而亡。
故夷齐之歌曰:“以暴易暴,不知其非。”以武王易纣,而不如其无易,况其非武王者乎!
十
天下之势,循则极,极则反。极而无忧,反而不陂者鲜矣。晋景公改赵盾之政,西争秦,南争楚,东争齐,历厉、悼、平四十余年,而循用之。平之承悼,楚少替矣,齐难又兴。朝歌之役,齐乃举百年不经见之事,加兵于晋。于是而明年初会于夷仪,又明年再会于夷仪,以图有事于齐,而卒不克。齐虽有弑君之祸,而不能乘也。
于时许挟楚以兵郑,秦欲讲而不成,故晋不能不忧之亟。相循之久,极以敝而必忧。夷仪两会之不振,晋忧而失其度矣。忧失其度,则邪说夤之。
齐光死,崔杼怖,士丐卒,赵武为政,秦针走,楚屈建为令尹,极而必反之势成乎天,邪说乘之,不再计而决,听之者亦欣然而弗再计也。呜呼!齐光之虔忮而自殄也,秦景之苶也,楚屈建之无竞志也,彼恶知大有为之势方将在此哉?先乎重邱而有惧心,不知其为西日之余炎也;后乎重邱之讲而有幸心,不知昧爽之疾以旦也。
先乎重邱之讲而惧,故后乎重邱之讲而幸焉。为邪说者,介其惧且幸之间,反数世经营之局,陂以倾于不振。五霸之所以终,春秋之所以季,争此一日焉耳矣。
故曰:“天之所坏,不可支也。”势授以支,而只成乎坏,况势之不便者乎?
邪说行,霸统裂,晋势熸,赵氏乃弋名而钓国,不在乎齐、秦、楚强竞之日,而恰与其初衰也。相值俄顷之不待,失数百年之事会于一旦,不亦悲夫!俾齐桓、晋文而际赵武之时也,大有为于天下亦可矣。
十一
道在天子,四裔不争;权在诸侯,争之四裔;政在大夫,莫能与四裔争矣。《易》曰:“履霜坚冰至。”霜,阴之微也;冰,阴之著也。履于此,至于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亦各从其类也已。
齐桓起,以诸侯行天子之事,于是乎楚始败蔡凌郑,而桓公争之以为功。赵武起,以大夫执天下之计,于是乎莫与楚竞,而向戌且居之以为名。
诸侯行天子之事,以天下为国也;以天下为国,故犹与天下谋,而争之于夷,然道失而夷亦争之矣。大夫执诸侯之命,以国为家也;以国为家,计尽于国而不及天下,故举天下而委之夷,以谋其内事,乃以下于夷而不惭。下于夷,夷不待争而固有之矣。
理不相治,气相类,类相应。所固然也。是故月盈而鱼满脑;夜晦而盗生心;曹操窃汉,而匈奴、鲜卑入居于河朔;林甫弄唐,而奚胡起祸于幽、并;敬瑭盗位,而契丹南面于汴京;似道啖宋,而蒙古遂一统于九州。室多鼠者檐多蝠,阳/精耗者寒亟中之,一致之理也。
十二
一经一纬之谓文,非其饰之谓也,饰者不能经纬而姑以谢也,故孔子筮得《贲》而惧,圣人且惧,而况天下乎!论春秋之季曰“文胜”。夫岂文之果足胜哉,饰而已矣。其心诐者,意不可以示人则饰;其中弱者,力不足以矜人则饰。始假之于文德之名,以便用其诐,而息肩于弱;既假其名,则必将饰之于事以终之。若其屑细已甚,而徒劳无益,胥弗惜矣。故《易》曰:“束帛戋戋,贲于丘园”,丘园之贲,恶能无吝于天下哉?
向戌弭天下之兵以为名,赵武以其邪心利用之。夫戌之为名者,奚以名也?崇文德,绌武功,天下之美号也。戌始以绌武而假于崇文,武不容不假于崇文以资其绌武。是故展亲睦邻,救患分灾,霸者之文德也,而武假之。杞固无警,无端而代之城,合十一国之众,无可展之亲,待睦之邻,而姑用之杞。宋不戒火,张皇而震悼之,合十二国之众,无可救之患、可分之灾,而姑用之宋。赵氏于此,持文德以为奇货,求人而鬻之。天下不受,无获已,强杞、宋以小仇焉,薄以终弭兵之局尔。
已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