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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的妇女班的班长,如今已经是水库上的二把手。李春仙一双粗壮而干裂的手拉着班长,求班长看在儿时结伴的情分上让她有个工作。

    本是扫盲班中的最优秀的两个女青年。此刻一个端坐办公室气质斐然,一个黑瘦老妪满眼哀求。

    班长大约也是念着曾经的情分,推荐李春仙去做个计数员。可惜多年的困顿已将李春仙的灵气全磨光,早年学到的字儿和技术都忘了去。一双粗壮的手已经捉不住纤细的钢笔,短而糙的指头也拨不动那油润的算盘,更遑论一笔一笔地算着细账。

    磨蹭了几日,手底下的功夫总也没见长。

    且她心里不是惦念着长河几个孩子没人看管,就是记挂着村里几分田地。来往七十公里的路程,一个月她必得回去好几次。总之,一切为了生计的繁琐事情将李春仙的心填满,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学习,去成长。

    一连好几个数据都搞错,思想理论学习也跟不上,班长终于客气请李春仙离开。

    李春仙拉下脸面来,求情道:“家里困难,孩子们都小。这个情况您还要多担待。今后我一定更加认真!”

    班长摇头道:“春仙哪,如今不是从前了,稍有不慎就要落后,更别提你闹出这么多的错误。组织上,不是完全不考虑你的情况,但你的心不定。心不定,事就不能成。更何况,现在有几个学生还要来实习,你这个岗位必须要空出来。”

    年轻人长了一波又一波,空位子就那么几个。班子的面子再大,也不能让队里的人陪着李春仙成长。带着水库上补助的几张布票,李春仙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家。

    李春仙终于意识到最好的青春年华已随风逝去,她注定只能是个操持田地的农妇。

    从水库上回来,李春仙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她长久地沉默寡言,干活不似从前积极,见人也不似从前活泛。一腔子自卑和茫然藏在她的眼神里,逐渐蔓延到她的腰,她的背,最后终于将她整个人压弯。

    李春仙常常带着长河坐在东边的丘子上放牛、拾牛粪,一边干活,一边对长河讲那过去的故事。

    她讲她年轻时的能干,讲她年轻时的光彩,讲她认命的不甘,讲她不得已的难过。

    她讲满村的梨花不及她当年的英姿,漫天的梨香不能掩盖她的雄心。

    她又讲说她已是谢了的梨花,唯留下些苦果。

    饿着肚子的长河看着远处升起来的炊烟,把母亲讲述的那些苦难的故事当成饱腹的粮食,伴着树皮一口一口咽下去。即便已经听了很多遍,已经耳熟能详、倒背如流。他都没有厌烦,因他知道,母亲也是靠着这些苦难的故事饱腹。

    县里的广播在不断地播放世界性的新闻,去了县城的人回来眉飞色舞地讲说。听闻卫星上天后没有发现神仙,勘探队打开罗余山没有发现山神。

    外面的世界飞速发展。春仙却在这没有光的黑屋中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