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念完三遍咒语后,缓缓睁开眼,正欲拜礼,余光忽然瞥见一道淡色。
他神情一滞,转头看去,只见他刚刚还在佛祖那替她祈求平安的人就站在他身侧,眉眼舒展,唇角带笑,满面笑意地望着他念咒。
了缘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住,良久,才醒神般站起冲祝卿若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许久未见祝施主了。”
祝卿若见他除了惊讶没再有别的情绪,调笑道:“阿弥陀佛,还以为能见到佛子惊慌失措,误以为我是神佛下凡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只有我一人会如此想。”
了缘也想起那日第一次见祝卿若的场景,含笑道:“贫僧当日如佛陀一般衣着,且祝施主第一次见,会误认也不稀奇,祝施主莫要多想才好。”
佛子独树一帜的安慰方式让祝卿若微挑眉头,只能转移话题,免得眼前这位较真的佛子抓住了话头不放。
于是她低头看向摆在拜垫前的佛经,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是我那本佛经?”
了缘正要点头,祝卿若已经蹲下来拾起了它,“随佛子和诸多大师一起听了这么多天的早课,定然已沾染上了佛性。”
她满意地合起佛经,然后将手中木匣子递了过去,“这是佛子的经书,今日特来归还。”
“不还您的佛经是我的不是,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少些梦魇,万望佛子海涵。有什么需要的,佛子开口,我自当尽力去寻。”
她神情认真,眼底满是诚挚,了缘低垂眼眸,他本不该寻求报答,只是...
他看着眼前的施主,还是没压住疑惑,道:“阿弥陀佛,贫僧倒真有一求。”
祝卿若道:“佛子但说无妨。”
了缘先冲祝卿若作了一礼,道:“施主手中佛经里,有一处与旁的地方不同的佛咒,字迹飘浮,混不似其他抄录的佛咒一样有力,贫僧不太理解施主的用意,特来求解。”
祝卿若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你是说寒山与拾得的那段对话?”
了缘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祝卿若勾起一道没有温度的笑,并不打算隐瞒,“自然是不认可,才字迹飘浮。”
了缘被祝卿若不加掩饰的真话吓了一跳,苦笑道:“祝施主还真是直言不讳。”
祝卿若笑笑,“佛子不也是这么猜的吗?”
了缘手指微顿,空了一瞬,才道:“祝施主聪慧。”
他问道:“贫僧可否能问问不认可的缘由?”
祝卿若敛眸沉默,了缘也不苛责,见她似乎不愿,便打圆场想要揭过这个话题,“祝施主若是不方便,不必...”
“没什么不方便的。”祝卿若打断了了缘的话,双眼径直看向他眼底,溢出些往日看不见的狂悖来。
“拾得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可我做不到,面对欺我,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之人,我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对待,更不用说恭敬,面对对手,我只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了缘像是被她的话镇住,久久说不出话,她却没有停下的念头,道:“我是一凡夫俗子,更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做不来圣人一般行径,否则,佛子大人觉得当日那《百字明咒》是替谁念的?”
“是为我未来的孽障求得些许往生安慰罢了。”
佛子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她时,还疑惑为何一年轻女子会念着消孽障,求往生的咒语,现在想来,她这样的想法已不是一日两日的光景,恐怕早已深埋在心底了。
他长叹一声,“祝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祝卿若只回了一句,“那佛子大人告诉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