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哩。但幸而有这一只小母鸡,可以引她高兴。我只要说:太太,这是我来回跑了二百里路才找来的。不,不好,这话似乎太逞能。”
他望见人家的灯火已在前面,一高兴便不再想下去了。马也不待鞭策,自然飞奔。圆的雪白的月亮照着前途,凉风吹脸,真是比大猎回来时还有趣。
马自然而然地停在垃圾堆边;羿一看,仿佛觉得异样,不知怎地似乎家里乱毵毵。迎出来的也只有一个赵富。
“怎的?王升呢?”他奇怪地问。
“王升到姚家找太太去了。”
“什么?太太到姚家去了么?”羿还呆坐在马上,问。
“喳……。”他一面答应着,一面去接马缰和马鞭。羿这才爬下马来,跨进门,想了一想,又回过头去问道——
“不是等不迭了,自己上饭馆去了么?”
“喳。三个饭馆,小的都去问过了,没有在。”
羿低了头,想着,往里面走,三个使女都惶惑地聚在堂前。他便很诧异,大声的问道——
“你们都在家么?姚家,太太一个人不是向来不去的么?”
她们不回答,只看看他的脸,便来给他解下弓袋和箭壶和装着小母鸡的网兜。羿忽然心惊肉跳起来,觉得嫦娥是因为气忿寻了短见了,便叫女庚去叫赵富来,要他到后园的池里树上去看一遍。但他一跨进房,便知道这推测是不确的了:房里也很乱,衣箱是开着,向床里一看,首先就看出失少了首饰箱。他这时正如头上淋了一盆冷水,金珠自然不算什么,然而那道士送给他的仙药,也就放在这首饰箱里的。
羿转了两个圆圈,才看见王升站在门外面。
“回老爷,”王升说,“太太没有到姚家去;他们今天也不打牌。”
羿看了他一眼,不开口。王升就退出去了。
“老爷叫?……”赵富上来,问。
羿将头一摇,又用手一挥,叫他也退出去。
羿又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子,走到堂前,坐下,仰头看着对面壁上的彤弓,彤矢,卢弓,卢矢,弩机,长剑,短剑,想了些时,才问那呆立在下面的使女们道——
“太太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掌灯时候就不看见了,”女乙说,“可是谁也没见她走出去。”
“你们可见太太吃了那箱里的药没有?”
“那倒没有见。但她下午要我倒水喝是有的。”
羿急得站了起来,他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被留在地上了。
“你们看见有什么向天上飞升的么?”他问。
“哦!”女辛想了一想,大悟似的说,“我点了灯出去的时候,的确看见一个黑影向这边飞去的,但我那时万想不到是太太……。”于是她的脸色苍白了。
“一定是了!”羿在膝上一拍,即刻站起,走出屋外去,回头问着女辛道,“那边?”
女辛用手一指,他跟着看去时,只见那边是一轮雪白的圆月,挂在空中,其中还隐约现出楼台,树木;当他还是孩子时候祖母讲给他听的月宫中的美景,他依稀记得起来了。他对着浮游在碧海里似的月亮,觉得自己的身子非常沉重。
他忽然愤怒了。从愤怒里又发了杀机,圆睁着眼睛,大声向使女们叱咤道——
“拿我的射日弓来!和三枝箭!”
女乙和女庚从堂屋中央取下那强大的弓,拂去尘埃,并三枝长箭都交在他手里。
他一手拈弓,一手捏着三枝箭,都搭上去,拉了一个满弓,正对着月亮。身子是岩石一般挺立着,眼光直射,闪闪如岩下电,须发开张飘动,像黑色火,这一瞬息,使人仿佛想见他当年射日的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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