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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兰出生在一个叫永江村的地方。村里有个“圣地”,加引号是因为它跟“神圣”两个字半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那就是个小山包,牲口粪便堆砌而成,常年蚊蝇环绕,恶臭飘四里。给它起名叫“圣地”,因为这山包与一个古老的生娃秘术拍喜,息息相关。
这天,天阴得好像要滴出水来。灰蒙蒙的天边,一帮师奶雄赳赳气昂昂地架着一个女人,奔着“圣地”这边走来。女人看起来怕极了,嘴唇乌青,脸色惨白,眼里写满了惊慌。
来到粪包前,师奶们先是对粪包拜了三拜。
突然,毫无征兆地,这群师奶开始推搡那个女人。拉扯间,女人的衣扣崩开,露出雪白的脖颈。不知是无心还是嫉妒,一个师奶上去抓了一把,女人的脖颈立刻现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嗅到血腥气,苍蝇蚊子齐至,争先恐后地啃噬着她脖颈处的伤口。那画面,看起来极为恶心渗人,碰上个没见过世面的,保不齐隔夜饭就呕出来了。
女人叫黄迎男。“迎男”这个名字在霍玉兰老家的查重率极高,因为它有一个特别美好的寓意:迎男,迎男,欢迎男丁。少时,黄迎男在家迎弟弟;嫁给杜大山后,就盼着能迎来个儿子。
可非常不幸地,她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儿子。结婚两年,黄迎男的肚皮始终扁扁。婆婆天天骂她鸡都不如,养只母鸡还能下蛋呢。
杜大山对她日渐冷落,新婚时的小意温柔也不见了,而且还放狠话,“我会给你安排拍喜。半年内,你要是再怀不上,我就把你送回娘家,换你小妹来给我生娃。”
黄迎男听完,魂都吓没了。
“拍喜”,也叫“棒打求子”。过门的媳妇两年不孕,婆家就会为她安排“拍喜”。
仪式总共分三步:绕着粪堆前拉后推;你追我逃,我手里握着大竹条。打你身上不许喊疼,越喊抽你越狠。边打我还边问你,“生不生?生不生?”即便给你打到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你的家人也不能干涉,这可是“喜事”降临;到点后,鸣金收兵,丈夫出面给打他老婆的人散花生、发枣子。拍喜正式结束。
这项陋习说白了,就是打着风俗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杀人,然后给男人续娶。
类似的恶俗还有把生产的孕妇放在牛背上,让牛绕着村子一圈一圈地走,靠着颠簸把孩子生下来。这个过程相当漫长,多则甚至会持续一天一夜。孕妇趴在牛背上,声嘶力竭地惨叫。一路上,到处都是她流下来的鲜血。孩子生下来,孕妇也死透了。去母留子,是这项恶俗的真谛。
拍喜那天,暴雨如注,黄迎男在大雨中拼了命地狂奔。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奄奄一息时,结束的锣声终于响了。
婆婆兴奋地去查看她是不是死了。
见人还剩一口气,老婆子和杜大山都很失望。
不过,令他们感到庆幸的是,“神圣”的粪包显灵了,4个月后,黄迎男竟然真的怀上了。全家人立马乐疯了,家里那窝猪,可算是有人继承了。
然而,乐极生悲。9个月后,一个女娃呱呱坠地,喜悦的泡沫瞬间被戳破。
1948年,霍玉兰出生,那时的她还叫杜罔腰,寓意既然生出来了就随便养养,哪怕中途夭折也没有关系。
从1948年到1954年,杜罔腰度过了爹不疼娘不爱的6年。论起家庭地位,也就比家里那窝猪稍微高出那么一丢丢。
这6年里,黄迎男过得也很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比杜罔腰还要扑街。
许是生女儿时坏了身子,一晃六载,即便又被拍了三次喜,她依旧没能怀上二胎。而因为生不出儿子,黄迎男被杜大山整整家暴了5年。
一个夏日的午后,黄迎男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响彻整个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