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姓氏,可见先祖是为子孙留下了一些资产的,不过时运不济,从过去的贵族,变成了这代的平民。

    可如此,他即便要务农,也不会像喜这种连姓氏都没有的“鄙贱之人”一样细致清楚,更没怎么经历过,堆肥这样的事。

    但邺地此前荒凉,乡民们收成不多,只想着是祭祀神灵不够,宁愿投人入河都不愿琢磨种田犁地的法子,可见在农事上,是不如平阳这等繁华处精通的。

    而喜能够给自己攒出不少钓鱼的时间,还能以鳏夫之身,扶养儿子长大娶妻,在种田一事上,也的确有称道之处。

    于是西门豹不耻下问,喜也乐意倾囊相授,让这铁犁牛耕正逐渐推广,引发天下震动的时代,再多出一些味道来。

    何博在初时也跟着围观学习了一阵。

    在后世,以何博的出身,早早就脱离了黄土地。

    虽不至于五谷不分,但除了能认清楚自己入口之物的原貌外,怎么种它怎么收它,何博就一眼黑了。

    而在战国之初,后世所熟悉、老旧、以至于被时代逐渐抛弃遗忘的一切,都还在像个孩子一样,茁壮成长,有些甚至连苗头都未曾出现。

    像何博还做人时,路过乡野田间见到的那一条条田垄,在耕耘制度上,被称之为“代田法”,乃是西汉时期的发明,距离这三家分晋才三年不到,田氏代齐更是没有发生的战国时代,相差了三百来年。

    不过“代田法”,也不是一夜之间突然窜出来的,此时此刻,已经有了点苗头。

    在喜的指点下,西门豹命人根据田地位置的高低,挖了些沟,起了些垄,然后种植作物,覆盖上堆好的土肥。

    高田种在沟里,低田种在垄上,以便排水防涝。

    比起“代田”的规整,还有些粗糙。

    但西门豹仍然觉得,这种种田办法,相比之前,已然十分先进了。

    毕竟邺地之前的种地,还是休闲制,一块地种一年要休一年,等着土地自己恢复肥力。

    喜对此也有些得意,“这种法子,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在这时,能多收一些粮食,就能多挣一点命。

    如此的“保命之法”,自然是值得人珍藏的。

    虽然多看看,也能自己学会,但对邺县人来说,前提是外出学习先进的种田技术后,还能回来——

    在西门豹到来之前,

    只有邺地人往外面跑,是不见外地人入邺地的。

    何博因此,也学到了不少,对这个时代理解的更深了些。

    他甚至还有些羞愧。

    之前能拿出水车的制造办法,只是因为何博还是人时,曾经为了应付学业,用胶合板拼凑出来的。

    以后世的技术,何博付出最多的,只是他的钱包。

    再具体一点,就是从他人处买来木板模型,然后自己动手,像搭积木一样,拼出一架水车。

    何博觉得,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说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

    不像喜说起自己种田耕作时,那全然的热爱,何时累土何时起沟,都一副大师姿态。

    于是在羞愧之下,何博向喜描述了下后世田野的模样,那和眼下邺县开垦出来的,似是而非的田垄状态,让喜陷入了沉思,随后就闭关感悟“新功法”去了。

    所以此时,

    何博只能独自一人享受这春风拂面。

    西门豹在春耕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带着渔等人,去四周抓捕起了野人和戎狄,要用强权逼迫他们归服邺县之下,成为魏国正式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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