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唇瓣,裴芸下意识吞咽,温热的水滑入喉中,方才解了些许干渴和痒意。

    她似意识到不对,幽幽掀开眼帘,看清面前人的一刻,不由得秀眉紧蹙。

    第一反应便是失望,难不成是她未能死成。

    眼前为她喂水的男人生得丰神俊朗,神采英拔,这通身高华的气度和面上万年不化的清冷,不是她那太子夫君李长晔是谁。

    一股子浓重的厌嫌几乎是止不住地自胸口溢出。但很快裴芸察觉到异常,这张脸怎的好像比她记忆里的年轻一些。

    李长晔见怀中妻子凝视着自己,亦是剑眉微颦,疑窦丛生。

    虽他这回来琳琅殿并未让人提前通禀,唤醒在床榻上休憩的裴氏,但以他对他这位太子妃的了解,既是见了他,纵然卧病,也会不顾病体立刻下榻屈身向他施礼。

    她从来是这般礼数周全之人。

    可这一回,她却只是盯着他瞧,久久不言,没了惯常端庄温雅的笑意,反是眉目紧蹙,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

    李长晔倒是并未在意太久,只当是裴芸睡糊涂了,听闻她此番生产吃了大苦头,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很是不好受,故而诞下孩子十几日仍需躺在榻上休养。

    她两回生产,他都未能陪伴在侧,这回更是因着覃县路途遥远,待他赶回来,孩子已然诞下三日。

    李长晔心下对裴芸到底有所亏欠,想了想,便率先开口道:“覃县堤坝落成在即,其所在煜州几乎年年大水,民不聊生,此关乎一州百姓之安危,乃造福民生之大计,孤不得不往,只怕今日便得动身……”

    尚在疑惑的裴芸听着这段无比耳熟的话语,脑中骤然灵光一闪。

    覃县堤坝修建?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庆贞二十三年的事,亦是那一年,她和李长晔的第二个孩子李谌出生了。

    思及她这个次子,裴芸只觉心口一阵阵闷疼,再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时,似是了悟了什么。

    或是老天知她心中有怨,才让她在弥留之际,一舒心中郁闷。

    无论在旁人眼中,李长晔是多么光风霁月,君子无双,裴芸这辈子却是厌极了她这个夫君。

    她对他怨言颇多,可若要说最怨之事,大抵便是在六年前的这一日,他突然来了琳琅宫,告诉她他又要走了。

    太子忙于政务,又常被当今天子派去各地视察民情,自裴芸入东宫以来,与他聚少离多,早已习以为常。

    她并不意外他的离开,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无法默默将此事咽下去,生谌儿时,她所受的苦比生谨儿多过百倍,谌儿胎位不正,她不但要强忍着剧痛任由稳婆矫正胎位,更是产后崩漏,血染红了半床褥子,险些没了性命。

    她九死一生时,他不在身边,待他赶回来,也不过握着她的手道了几句“辛苦”,而后待了几日便又匆匆离去。

    裴芸知晓,他方才说的并非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的确心系天下百姓,但那番话的意思,就好像她应当贤惠大度,若她不接受,便是小家子气,不知轻重,不堪为储君之妻。

    道理裴芸都懂,为黎民百姓牺牲一个她,在所难免,她并非这点度量都没有,可她到底不是圣人,做不到在经历无数次后,依然全无怨言。

    同样也恨他总以那番话将她高高架起,不得丝毫推诿。

    她总觉得,打入了东宫,自己好似囿于一个名为“得体”的牢笼里,被束缚着不得解脱。

    李长晔见裴芸双唇抿了抿,却仍是缄默不言,不似从前那般接些识大体顾大局的话,就料想她应是不大高兴。

    倒也无可厚非。

    他便依着本就想好的话,稍稍放柔语气继续道:“听闻覃县生产极其独特的织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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