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切又会恢复原状。似是为了抓住这个可能会消逝的机会,她嗫嚅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

    “楉楉。”

    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钻入耳中,令裴芸怔忪在那厢。

    这是她的乳名。

    楉即为楉榴,蕴含着驱邪纳祥,如意平安之意。

    只有和她最亲呢的家人才会这般唤她。

    但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到这两个字了。

    前世,或是总会因此想起从前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她突然很不喜这个称呼,令母亲兄长都改了口。

    若说再见到前世死去多年的母亲令她始终觉得有些虚幻,可听得这声“楉楉”,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爱的,爱她的母亲还活着。

    泪意若潮水般涌上眼眶,她忽而攥住母亲的手,终是忍不住咬住唇,簌簌掉下眼泪来。

    知女莫若母,见裴芸哭了,周氏亦红了眼圈,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她只知道。

    她曾经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许久,周氏才哽咽着嘱咐了一句:“记得保重身子,莫太过劳累。”

    裴芸侧身抹了眼泪,颔首哑声答应:“女儿记住了……”

    回宫的路上,裴芸半倚在车壁上,久违地感受到来自娘亲的关怀,心口若照入春光,一片暖融静静流淌。

    然只片刻,她忽而想起一事来,掀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蓦然叫停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皇宫耕拙轩。

    李谨方自里厢出来,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倒吸一口气,忙将脑袋往灰兔毛围脖里缩了缩。

    小顺子接过李谨手上装有书册笔具的布袋,抬头瞧了瞧天色,方才还晴空万里,不过一会儿工夫却已是乌云密布。

    冷成这般,看样子,或是要下雪了。

    小顺子见自家主子出了耕拙轩,埋着脑袋脚步明显不是往东宫去,正欲劝些什么,余光无意瞥见另一侧,登时提声激动道:“长孙殿下,您瞧那儿。”

    李谨顺势转头看去,却是面露错愕,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快步迎上去。

    “母妃。”

    看着立在冗长宫道尽头,冲自己温柔而笑的女子,李谨心下疑惑,不明白母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照常恭敬地施了一礼,旋即想到什么,忙道:“先生今日考校功课,儿子答得尚可,先生便奖励让儿子提前下了学,儿子正准备去藏书阁寻几本圣贤书览阅。”

    裴芸晓得这是他怕自己误会他逃学,特意解释给她听,她看着李谨冻红的鼻头,柔声道:“藏书阁便不必去了,母妃今儿去了你外祖母家,回来路上买了些菱粉糕,你便同母妃一道回琳琅宫尝尝吧。”

    李谨像是懵了一下,没想到裴芸会说这话,片刻后才讷讷点头,道了声“是”。

    母子二人便并肩往东宫方向而去。

    雪花是在不知不觉间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在一片广袤的天地中寂静无声。

    如同这对在雪中一路无言缓步而行的母子。

    而率先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裴芸,她蓦然唤了一声。

    “谨儿。”

    李谨登时提起精神,侧首看去,却望进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轻柔婉转的嗓音徐徐在他耳畔响起。

    “母妃往日对你寄予厚望,未免严苛了些,你莫怪母妃……”

    李谨连忙摇头,“儿子明白的,母妃都是为了儿子好,儿子怎会怪母妃呢。”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裴芸苦笑了一下,“母妃想过了,从前盼你成才,用的法子太过急功近利,往后母妃会慢慢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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