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噤声不再言,可偏不是所有人都会顾及裴芸的颜面。

    譬如裕王妃柳眉儿,便不是省事的主,哪会放过这个让裴芸难堪的机会,笑着接了安南侯夫人的话。

    “二姑娘还在世时,尤擅丹青,一幅画作千金难求,想必假以时日,六姑娘的画技定能媲美二姑娘。”

    一般无二的话再听一遍,裴芸心下平静无波,再来一回,她分明身在局中,却莫名有了种置身事外的看戏感。

    她端庄地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这些个算什么,接下来才是上辈子险些让她当场翻了脸的重头戏。

    李姝蕊见众人看裴芸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不免心下畅快,她尤觉不够,脱口而出道:“沈二姐姐确实画得好,怪不得三哥至今将沈二姐姐的画视若珍宝,挂在自己的书房里呢。”

    此言一出,整个厅内噤若寒蝉。

    裴芸猜都不必猜,就知四下宾客看她的眼神会是什么样。

    她清楚,当初得知她被封太子妃后,京中不知多少人觉她不配,不过是因着父亲用命换取的军功才走了这狗屎运。

    她们将她与故去的沈二姑娘比较,还喜有意无意提醒她,太子心下有人,娶她不过是因着那道推脱不得的圣旨。

    珍妃一把将李姝蕊拽到身侧,狠狠瞪了她一眼。

    似是为了弥补女儿的过失,珍妃着急地欲说些什么圆场,却见得那厢的裴芸大大方方地抬首看来,婉转悠扬的嗓音响起。

    “大皇妹说的极是,殿下书房里挂着的那画我也曾见过,画得确实是惟妙惟肖,甚至是出神入化,连我这般粗浅不懂画之人,都不由得看愣了神。”

    说罢,她转而示意身侧的书墨接了那幅百子图,莞尔笑道:“六姑娘学画不久便能画出这般佳作,实是天赋异禀,那我便替我家小儿多谢六姑娘了。”

    众人不禁面露诧异,似是没想到裴芸会这般回应。

    不但面上无丝毫尴尬,还坦坦荡荡,举手投足尽显大气,和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可分明在她们的印象里,这位太子妃似乎一直很忌讳提及那位沈二姑娘,从前遇着这般子事,要么沉默不言,要么强笑着地以旁的话题略过。

    她们不知的是,前世的裴芸也确实这么做了,可如今看着人群中那些原想看她笑话的人此时一副吃了憋的模样,却不觉好笑。

    她这人愚笨,前世亦是花了许多年才明白。

    想令旁人闭嘴,躲避并非解决的法子,最好的法子便是迎面而上,让他们无话可说。

    而面对沈二姑娘这个话题,当她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能侃侃而谈时,就不再能成为可被他们攻讦的弱点。

    花厅一角,坐在圈椅上的淑妃与高贵妃相视一笑,似都欣赏于裴芸的这番应对。

    见厅内气氛有些低沉,淑妃笑道:“怎的不见太子,可是在前殿与男客们一道?”

    此言一出,裴芸用余光稍一打量,果见柳眉儿在听到这话后一下提起了神。

    她晓得淑妃娘娘没有恶意,想是真的不知内情,说这话也是为了帮她,揭过刚才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却不想歪打正着,偏生中了一些人下怀,宾客中定是有人晓得太子至今还未回京的。

    那些人沉默着,内心却是在暗暗地笑,在等看裴芸如何狼狈地应答。

    裴芸倒是淡然,因她晓得太子晚些时候便会回来,然正欲启唇,却见一宫婢疾步入内,禀道。

    “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而今正带着陛下的圣旨朝这厢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