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的路上,唐琬碎碎念不止。

    “夏桉,我二十五岁,浙大数学系研究生。

    “我不喜欢出门,很多时间都在待在家里上网玩斗地主。

    “我喜欢养花,我只在你的学校外面做过一次半成的生意,没有过别的工作。

    “夏桉,我没有朋友,没谈过恋爱,没和男人上过床,我不是昨晚你看到的那种不正经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

    “夏桉,我、我、我…

    “没了,我这辈子只是这样,没了。

    “夏桉,你要记得,帮我刻在墓碑上。

    “你就写,就写…

    “我不知道写什么,没什么可写的。”

    唐琬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难过极了。

    长时间以来,她无数次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像块被烧红后颠倒磁极的磁铁,她一靠近,周围所有的同类全部远离。

    大厅里,夏桉站住,面对她说:

    “她像鲜花一样在黑夜中盛放,凋零在黎明时分。”

    唐琬踮起脚紧紧拥抱夏桉。

    “谢谢你,我做鬼也会报答你的。”

    “我相信你是数学系的了。”

    没有挂号,不用挂号,唐琬轻车熟路地领着夏桉去了脑内科。

    头发花白的主任正在焦急地打电话,见到唐琬,神色几经变换。

    夏桉从他的眼神里依次看到了惊讶、悲伤、怜悯和…忏愧?

    主任放下电话对唐琬说:

    “小琬?你终于决定做手术了?”

    唐琬点头,主任叹了口气说:“上次的片子呢?我看看。”

    闻言,唐琬一怔,思索半晌,最后看了看夏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她弱弱说:“丢了。”

    夏桉大概猜到了,八成丢在昨晚的酒吧。

    主任正要说话,跑进来一个小护士急匆匆说:“赵主任,都等您呢。”

    主任说:“马上。”

    然后起身看着唐琬说:“没事儿,一会下去拍吧。我有台手术,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从始至终,上年纪的大夫没看夏桉一眼。

    夏桉问唐琬:“这个大夫你很熟悉?”

    两人向放射科走,唐琬说:“叔叔的朋友。”

    怪不得,夏桉没再言语。

    全省首屈一指的医院,大病小病的患者都愿意来这。

    CT排到八十几号,小护士告诉他们再过三个小时来都赶趟。

    唐琬有些焦急,她小声跟护士讲:“赵主任让…”

    小护士一摆手,翻个白眼说:“没接到电话。”

    唐琬被急声厉语吓一哆嗦,踟蹰走回来。

    旁边也有人在蛐蛐:“拍个CT有必要找关系么。”

    唐琬深深埋着头,对夏桉说:

    “以前都是赵叔叔亲自带我来,可以插队。今天可能要很晚,你…”

    夏桉笑笑表示无妨,“我爸妈旅游去了。”

    唐琬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谢谢。”

    夏桉看着她站在队伍里发呆,便走去大厅的超市。

    排着队,唐琬感觉脑袋越来越晕,几欲站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死了。

    她回头找夏桉,几眼没看见,顿时生出巨大的恐惧。

    她翻出手机,却发现没电关机了,又不敢离开队伍,惊慌得像被困在捕兽笼里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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