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开口道:“不知。”

    曲州是江氏的祖地,将来他去了京师,自然也有回乡看望祖母与拜祭先人的时候,但回的也是江家。

    叶秋水意识到可能江泠以后就不会回来了,她怔了怔,很快就笑起来,“不过江宁,你读书那么厉害,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官。”

    江泠却说:“宰相也好,主簿也罢,我没有想要做大官。”

    叶秋水疑惑,“可是他们都说你要做大官的。”

    “嗯。”江泠点头,“长辈、族人……都希望我可以入仕,江家富奢,但与真正的世家大族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只是我自己……我读书并不是想为了这些。”

    江泠思绪幽远,低声道:“我只想尽力做好我自己的事,如果将来真的入仕,希望我治理的地方,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必挨饿受冻。”

    小时候,江二爷教他写字,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丈夫所志在经国,期使四海皆衽席”①,不管在什么位置,都要一心为民,临渊持重,不随波逐流,不违背本心。

    江泠一直记在心里,他也励志要成为这样的人。

    叶秋水听不太懂他的话,但也知道,江泠与别的人不一样。

    东门街住着许多富商与官员,虽然与北坊毗邻,但两地天壤之别,北坊的人是不允许进入东门街的,叶秋水曾经看见一个有冤情的老妪找到某位官员的府邸门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官员觉得她蓬头垢面,在府门前游荡有碍观瞻,让下人将她拖走丢远了。

    若是换做江泠,他定然不会这么做,如果他是曲州的父母官,娘亲不会被叶大打死,他一定会为她们做主,同样,她也不会数次去县衙讨要米粮反被赶走。

    不过,若他是大官,他们大概也不会认识。

    叶秋水从来没指望自己能和江泠做一辈子的朋友,她的认知里,曲州已经是天大的地方了,她想象不出还有一个更富贵奢靡的地方叫做京城。

    她是个不会被烦恼左右,很快就想通的孩子,难过了一下,叶秋水又笑,说:“你继续教我写字吧,江宁,要是我学会认字和算术,我可以赚很多钱。”

    “嗯。”

    江泠颔首,继续教她认字。

    蓦地,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叶秋水随口道:“好吵啊,江宁,你家是不是来客人了?”

    江泠顿了顿,抬头,一墙之隔外的江公宅很吵闹。

    大概真的有客人拜访,江泠偏过头,“我先回去看看。”

    叶秋水握着笔,“好。”

    他翻墙回家,听到动静越来越大,确信这吵闹声是从自己家里传出。

    “怎么了?”

    江泠拉住一个慌乱中跑动的小厮。

    对方一看到他,惊道:“三郎,你去哪里了,二娘子到处找您,出事了,出大事了,知州府被抄了!”

    江泠愣了一瞬,“娘呢?”

    “二娘子在花厅!”

    江泠立刻赶过去。

    桌上还堆着宋氏备好的要送给知州夫人的礼,此刻,她坐在厅中,垂眼抹泪,神色焦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

    一旁婆子与丫鬟们温声宽慰。

    不久,江二爷慌不择路地从外面回来,他急得在门槛前绊了一下,白着脸,被下人扶着,堪堪站稳。

    宋氏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我……我……”江二爷打着颤,目光晃动,语焉不详地说:“孙知州送去京城的礼,在港口被拦下了。”

    宋氏惊叫一声。

    江泠听了,不明所以。“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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