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上来攀谈,只敢跟在他身后,等他下令。眼看着其他队的人都出发了,不由得心急如焚。

    倒是官家先开口,道:“英祯过来。”

    裴照于是打马过去,道:“陛下。”

    “叫舅舅就好。”官家也慢悠悠信马由缰,笑着打量裴照,裴照也并不畏惧地看他。

    “都说外甥像舅。朕看下来,英祯倒比朕漂亮多了。”官家笑着问身边伺候的内侍和近臣:“你们说是不是?”

    内侍近臣自然是拿出十分精神来回答,都是谄媚颂圣的话,有说“国公爷好看的地方都是像陛下的”有说“陛下英武,国公爷俊美……”的,都是绞尽脑汁想的回答,裴照只带笑听着,并不说话。

    眼前这清瘦的中年男子是天下的主人,是赵家人的清俊长相,只是酒色淘虚了身体,有些肉不附骨,皮肉都有些松了,眼角也有细微皱纹,不很精神。裴照本就不很像长公主,像他的地方更是有限。倒是赵衍泽像他像得多。

    裴照不在宫廷生活,不知道官家的眼下青气微微浮肿是宫廷中最常见的病症,肝郁气结,这偌大的皇宫里,从天子到妃嫔,脉案中十个有八个是这病症。他自然也不知道他脸颊上看起来十分精神的红光是因为早上用了丹药提神的缘故,迟到一个时辰是惯例,两个时辰就是为了散丹了。

    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个。

    他是英国公的后人,先祖在史书上留名,比肩韩信,虽然下场惨烈也比肩韩信,但那血性英勇却在他的血液里代代流传。这皇城囚不住他,官家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只怕也难。

    赵衍泽于是笑道:“皇伯父只顾着和表哥说话,姑姑那边都已经进了密林了。”

    他是提醒官家,虽然立威重要,但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你在这欺负她儿子,回头她可是要算账的。

    但官家今日格外硬气,不仅不接他的话茬,还打趣道:“我看阿偃不是关心你姑姑,是想起孙武子的女兵了吧?”

    一句话说得赵衍泽也只能算了,反正他是尽力了,回头长公主反正怪不到他头上。

    果然官家就又带着裴照走了一段,元修他们又要跟,还不敢跟紧了,怕打扰官家和裴照说话,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敢朝赵衍泽露出求助的神情来。

    等到元修都急得要吐血的时候,官家才终于转入正题。

    当时他们正走到草场边缘,是个坡上,皇家围场在眼前铺开,河流,密林,山岭,如同一幅画一般。

    官家的闲话正说到“皇爷爷也曾在这片猎场里驰骋过……”忽然话锋一转,朝着裴照道:“英祯不太老实。”

    裴照从小也是训练惯的,接得严丝合缝:“英祯不懂,请陛下恕罪。”

    官家仍然只是笑,朝他亮出一把羽毛来,深灰色,正是那天狩猎的游隼的羽毛,上面还仍然带着龙鳞墨的痕迹。

    “要不是在勇国公的马厩里找到,朕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官家笑眯眯道:“英祯这样淘气,看我告诉阿姊,怎么处罚你。”

    裴照倒不觉得畏惧,只是心中悲凉。

    怪不得勇国公府主动绝了嗣,甚至不从宗室中过继人选。这样严密的监视下,勇国公爷但凡有几分悟性,也该知道做出抉择了。

    他从小听着英国公府灭门的故事长大,倒不觉得有什么,天家凉薄,并不是他的什么舅舅。倒是赵衍泽和他说了两句,道:“你也别乱想,皇伯父不过是看姑姑在意你,所以故意逗一逗你玩呢。”

    裴照懒得跟他们家玩这些“一家子骨肉”的戏码,横竖他当初捕来那只鸟也是不想让那把弓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祖父的兵器,存世的也不多了。如今官家又把那把弓拿出来,他也懒得理了。

    家都被抄了,还管什么弓不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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