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

    凌波一件件处理得极好,得心应手,裴照在旁边听着,还要笑她:“叶小姐日理万机。”

    “你别找打。”凌波嫌弃地道。

    但她其实也知道裴照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提起他父母的样子,像是都不在了。镇北军已经被陆续编入京中卫戍部队,士兵过年也都可以回家。但他大概是没家可回,平安坊又被长公主安置到别处去了。

    再怎么玩世不恭的人,在大年节下,京中的大雪里,也是想要在自己认识的人家里烤一烤火的。

    所以凌波直接让他在这待到了天黑,让外面传晚饭,问他:“你没什么忌口的吧?”

    “叶小姐还赏我晚饭吃,太感谢小姐了。”裴照又开始逗她。

    “别耍宝。”凌波嫌弃地道:“吃完就回去吧,别喝酒,大雪天的别到处乱跑。”

    “遵命。”

    “对了。”凌波见他往外走,又叫住他:“对了,过年那天中午你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裴照在的时候不觉得,一走了,确实整个暖阁都空了下来,凌波写了一会儿账本,有点写不下去了,自己站起来,小柳儿在旁边伺候,问道:“小姐要什么?”

    凌波没说话,只是在暖阁里走了走,不知为什么,有点意兴阑珊,一眼瞥见菱花镜里自己的样子,自嘲地笑了。

    裴照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问他漂亮是什么感觉的。

    漂亮的人都是这样的,并不把漂亮当回事。

    就好像阿措也不会知道,今日去前院,其实凌波是不应该带她去的。

    那群父亲的门生里,能回京做京官的只有两个,朱袍的叫作齐相咏,绿袍的叫作邹茂林,齐相咏家中父母双亡,当年寄住在叔父家,后来中的进士,他叔叔婶母都吝啬刻薄,所以母亲在的时候,他一年中有半年是在叶家生活的。邹茂林则是本人品德好,少年老成。

    二十四番花信风,桃杏犹解嫁东风,凌波并不是毫无打算。

    只是她的打算,并没有什么力度。

    去年其实也有这么一次,就像这次一样。她这几天辛苦张罗一场,连邹茂林的文章都看了两篇,知晓他的喜好,了解他的家世,甚至知道他喜欢人穿绿衣,但是一个照面,他就看上了阿措。去年则是清澜。

    年少慕艾,凌波小时候就在纸上写过的字,她那时候不懂,如今才明白这意思。食色性也,世上谁不爱慕好颜色,就算层层斟酌之后知道谁才是良配,但是第一眼看上谁,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的。

    她从来不漂亮,连清秀也勉强,她以后要嫁的人,很可能是全然不喜欢她的,不过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恰好年纪到了,条件也还相当,就结了。虽然这是世家小姐常有的结局,但想想也觉得灰心。

    她不会有清澜那样的少女情怀,也不会有两心相知,不会有人像崔景煜看清澜一样看她,仿佛她对他拥有无上权力,仿佛他的心就握在她手里,仿佛他所构思的所有未来里,都有她的影子。

    如果已经看穿这结果的话,为什么她会这样怅然若失呢?

    为什么阿措要一起去的时候自己没有拒绝呢?

    大概她也仍然心存希望,想要被谁真正地喜欢吧。

    凌波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孔,不由得自嘲地笑了。

    真该给裴照脸上画上几道的,横竖他也无所谓。那家伙,真是比沈碧微还浪费,明明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东西,却总是毫不在乎。

    但就算天赋再高,这京城的,漫长而寒冷的冬夜,一个人回到孤零零的家里,也仍然是难熬的吧。

    “小柳儿,去让柳吉把厨房炸出的荷花酥送一盒给裴照,再带一壶酒去。”凌波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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