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从来都没有变过,她的皮囊之下,永远都保留着慈悲的底色。

    他们二人前世姑且能算是同路知己,到了今生今世,却背道而驰。

    又或者说,变的人是张濯自己。

    张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站直身子向前走了两步:“今日见了这样的我,可让你害怕?”

    身后是一阵久久沉默。

    张濯怕她不说话,又怕她说谎话。

    “张大人。”郁仪叫他。

    “好了,”张濯突然道,“不必说了。”

    他垂下眼:“我要回户部了。”

    才刚走过三五步,郁仪便在他背后开口了,她说:“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空气一静。

    张濯轻轻吸入一口微冷的空气,声音变得很轻:“不算重要。”

    又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濯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郁仪的声音才自他背后响起:“我觉得我理应是要怕的,但我其实不害怕。”

    她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张大人很熟悉,像是一位认识很多年的故人。”

    张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我知道了。”

    “只是,公主那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郁仪忖度,“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放下。”

    她是一心求教的姿态,张濯回身站定:“若是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那还是自己不够强。”

    郁仪听不出他话中深意,一边思考一边说:“可公主她哪里能掌握自己和别人的命运呢?”

    “是啊。”张濯微微眯着眼,看杏花扑簌簌地落下来,有两瓣纯白的花瓣,轻轻落在了郁仪的发间,而她浑然未觉。

    张濯抬起头,将花瓣捻起,任由清风将它从自己掌心拂去:“若保护不了,便要学会成全。”

    “成全什么?”

    “她的夙愿,还有她的人生。”

    *

    远远隔着月洞门,皇帝眯着眼看着风里说话的二人。

    “苏侍读和张尚书好像走动得很是频繁?”

    宝仁想了想说:“似乎正是张尚书举荐了苏侍读到太后娘娘身边。”

    “他们先前,可曾有故旧?”

    “倒也不曾,听说苏侍读曾是张尚书从松江府里选中的贡生,只是私下里从没有见过。”

    皇帝负手而立,看着郁仪与张濯道别后走入慈宁宫里。

    而张濯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回去之后,才踅身离去。

    “宝仁。”皇帝却突然来了兴味,“你说朕和张濯,谁生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