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涉甚广,刽子手的大刀都砍得卷刃,西四牌楼外血流成河。

    她掏出一块白玉玦和这张宣纸放在一起,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镂刻的芙蓉花。

    她的目光落在纸页上,直至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谁?”郁仪将这张纸揉成团取下灯罩点燃。

    “是我。”

    声音平静如溶溶月色。

    是张濯。

    郁仪显然没料到他会来,待纸页燃尽后开门迎他进来。

    张濯身上仍穿着官服,就连鬓发都一丝不乱。

    背后是浓郁粘稠的夜色,以及头顶一轮清清冷冷的下弦月。

    “张大人。”郁仪为他倒了杯茶,“这些还是上回张大人赠我的顾渚紫笋。”

    她的住处干净又简素,一眼能看到头。除了床和柜子之外,也只有窗前的一张条桌上摆了些笔墨文房。

    窗台上养了几盆花草,有两盆已经打上了花苞。

    郁仪就这样洁净又简单的生活在这方寸之间。

    她换了官服,穿着直裰,长发束入发带中垂在脑后。此刻倒是的的确确能看出几分女孩的轮廓来。偏她自己浑然未觉,也为自己倒了杯茶。

    房中只有一把椅子,她让张濯坐在椅子上,自己便在床沿边上坐了。

    张濯摊开掌心,将手里的东西暴露在郁仪的眼前,是她塞给吴阅先的药。

    “你可知道,若这个东西被司礼监的人拿到,会是什么下场?”张濯不曾高声,语气也很平静,郁仪却听得出他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的训诫,“吴阅先是要犯,在陛下为他正名之前,他都是要犯,纵然你知道他无辜,你都不能去怜悯他。太后的性子你明白,那是纵然错杀也不容放过的。”

    张濯有时不愿去看郁仪的眼睛。

    总让他想起年少时在马市上跟随父亲挑选小驹。

    在一群高头大马间,几头小驹安静、清澈地挤在中间。

    像是能听得懂他说的每一句话。

    喜欢吃糖饴,会用毛绒绒的头颅蹭他的手。

    它们幼小的马蹄上还没有钉上蹄铁,走起路来也不像乌驳马那样得得有声。

    却让人怜惜,不忍心伤害。

    郁仪的目光落在张濯手上的药瓶上:“所以张大人在一开始就不让我插手这件事?”

    “为的是让吴郎中自刀尖上滚过这一回,好杀一儆百?”

    郁仪袖中的手渐握成拳:“张大人就这般无情吗?”

    “就像汪又的死那样,为太后杀人、为私欲杀人?那么,良知呢?公道呢?”

    张濯并不疾言厉色:“你凭什么以为我能护住他?又凭什么以为,你也能护住他?”

    “在松江时,张大人做我的主考官时曾在贡院里说过一句话。”郁仪看着他的眼睛,“张大人说,既决定入仕,便要克己奉公。这句话,张大人还记得吗?”

    郁仪仰着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张大人曾把这句话写在贡院的辞板上,张大人也忘了吗?”

    这对张濯来说,实在太久远了,已经隔了一道生死,几十年的光阴。

    那一世,他与苏郁仪互相引以为知己,他们彼此是同路人、证道者。

    他们二人共同发愿,要克己奉公,永志不改。

    江山万古如长夜,他们曾是彼此照亮的人。

    可惜物极必反,亢龙有悔。

    张濯站起身走到郁仪面前,从袖中抽出一把兽首匕首,拔刀出鞘,将刀柄塞进郁仪的手里。

    “你既觉得我心狠,不如我来替你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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