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戴君,以能安之耳。可如何安之、为何安之,你又知道多少?”太后虽不疾言厉色,语气却沉,“哀家从不希望你读死书,却又不能不读书。你父皇在时向来手不释卷,你若不通晓文章,哀家又以何脸面去见你父皇?”

    太后手边摆着的是堪舆师送来的黄纸,测定了先帝玄宫附近的吉壤,也是在筹备着为太后筑造陵寝梓宫。她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黄纸的封页,好像抚摸的不是纸,而是先帝的牌位。

    “你从哀家这回去后,先去奉天殿站半个时辰再去读书。”这是太后最后的通牒。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年轻皇帝终于说了一个很轻的“是”字。

    而后行过跪拜礼才从慈宁宫的南庑房退了出去。

    孟司记恰到好处地上前来为太后的玉盏添茶水,太后靠着引枕不知在想什么,孟司记追随太后数年,知道她怕是在缅怀先帝,不由开口:“娘娘为何不问陛下为何迟来,万一陛下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金钗的流苏发出细碎的撞击声,重重叠叠的金银丝线编织成最精美的刺绣,太后雾鬓风鬟,金装玉砌,犹如雍容的牡丹,盛放在最成熟靡醉的时辰。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轻轻端起玉盏:“便是有理由又如何呢?迟了便是迟了,若君上自己都不能恪尽己责,又如何立德服人?”

    孟司记不说话,太后喝过茶又说:“承缙在时,我尚能做个慈母,他既已仙去,我便要继承他的遗志,为他守好这个江山,也教好这个儿子。”

    承缙是先帝的表字,太后提起他时,常以我自称,而不是哀家。

    她语气虽不哀戚,孟司记却能理解太后的不易,她换了个话题:“娘娘,苏进士到了。”

    太后先是疑惑地嗯了声,随即便想起了这个人:“是张濯推举的那个女进士。”

    “是。”孟司记点头。

    太后没急着宣她进来,而是漫不经心地在吉壤黄卷上勾出几个方位:“一会儿你将这个拿去司礼监,没什么问题就照着来吧。”

    见她在为自己挑选陵寝的吉地,孟司记心里觉得堵得难受:“娘娘春秋鼎盛……”

    太后笑了:“承缙也是春秋鼎盛时去的,哀家不忌讳这个。”

    她将黄卷合上,再一次提起苏郁仪:“你说,张濯为何独独推举她呢?”

    太后出身簪缨望族,也深谙高门间不足为外人道的盘根错节,正因如此,她有心想要提拔几个清白干净的孩子,这个苏郁仪她的确着意关注过,写得一手好字,也能作文章。只是被张濯推荐,却让她生出了些许不安。

    她要用的人,不仅仅要干净清白,更要安分守己,最重要的一点是忠心。

    除了忠君之心外,绝无异心。

    “娘娘是怕她和张尚书……”

    “叫她进来吧。”太后缓缓靠在引枕上,护甲的尖缘摸索着金丝楠木的桌角,发出嗒嗒的轻响。

    孟司记出了门,片刻后带着人走了进来。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地罩前响起:“下官苏郁仪,拜见太后娘娘。”

    苏郁仪恭恭敬敬地跪在朱红的地衣上。

    南庑房里燃着檀香,安静地升腾在空气里。

    苏郁仪能感受到一道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

    不似窥探,倒像是观赏。

    太后说了声免礼,看着面前这个穿青色官服的小姑娘徐徐站直身子。

    她很年轻,据说还不到二十岁。嫩得像是翠竹尖儿上含着露水的那一节,脸上干净得不用分毫粉黛修饰,茂盛的乌发、纤长卷翘的睫毛,都在昭示着她旺盛的生命力。

    太后见过不少美人,环肥燕瘦、千姿百态。

    眼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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