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林间一只胆子小的梅花鹿,在受到惊吓后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庇护。
他的步子灵活,仿佛踏着音符而来,晶莹的鼓点碎成激荡的水花。季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眷恋地流连于她的笑靥。
——最后一次了,他警告自己。
湿掉的衣服是一层冷了的皮肤,他弯了腰,将她抱了个满怀。暖意在胸腔中煽情地酝酿着,季眠抑制不住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了,他对自己说。
属于那个人的温度和气息,干净清新。靠得这么近,似乎可以把两个人的呼吸融在一起。
因为你就是傻,季眠,你傻得不能再傻。
你明明希望她追来,又跑得那么快。
你明明不希望被丢掉,又不敢挽留人家。
等在这里有用吗?哭有用吗?后悔有用吗?
都知道没用了,还这么做干嘛?
你开心吗,她追着你来了,她没有把你丢掉啊。
“还说要做金兰姐妹,说的比唱的好听。你遇到事情都不跟我商量,又做了坏事。”她的声音闷闷的,落在他耳边。
生硬,却是异样的温柔:“季眠,但我还是想相信,你不是个坏人,你可以变好的。上次我被颜子玉打,你还来救我了呢,我都看见了。”
这是不是人们说的“被信任的感觉”?
天真的、无用的,却很温暖的——相信。
“我的确不是个好人。我不和你商量,是因为说了也没用。凌宥,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本来不准备说出口的话,也忍不住说了。
而凌宥,在我走之前,你对我这样的好,会让我走的更难过呀。
感受到他的不安,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为什么要走?”
“顾九歌的父亲死了。”
他甚至不愿意称他为“我的父亲”。
“帮会必须选出一个人,掌管他留下的命运。如果不是顾九歌,就得是我。”
他的嗓子干干的,以致于说出口的话,每个字都晦涩难懂。
“现在帮会一片混乱,回去几乎就是送死。就算熬过去了,也是天天在风口浪尖上生活,再没有和平的日子了。”
“我考虑清楚了,凌宥。我已经脏了,所以脏东西还是我来承受吧。”
季眠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凌宥,我不是个好人,也没做过好事。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帮助你,我是个坏人,也只能做坏事了。但以后,我还会变成更坏的人,你更讨厌的人。”
“我没得选择,我身不由己。”
“不要怪我。”
他的声音哑哑的,小声到不能再小声,是希望她不要听得太清楚。
可是,凌幼灵已经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
怎么会这样……
她呆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凌幼灵可以解决的范围。
唯一的解决方法,季眠已经自己说出来了:不是顾九歌,就得是季眠。
她无能为力。
她无法接受顾九歌去送死。
即使他是克.隆的制品,即使他的存在是备用的躯壳,但,对她来说,他就是她存在这里的意义。
“我不怪你,我没有资格怪你。”她避重就轻地挑了这句话说,声音怯怯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谢谢你,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