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悖贪婪,眼见孔混入舱,便指着他说道:“今日所见,孔郎惭不惭愧?你家也是旧望名流,却眼见宗贼浊家乡中肆虐而无作为,可有痛心疾首之感?”
孔混听到这话,哪怕再能容忍,也忍不住冒出火来,冷漠言道:“才浅卑用,不敢轻论公事。吴乡或有异俗,终究也是王化之境,较之北地豺行狼顾之纷乱,仍是靖安。使君远乡而来,一时难近乡俗,久而或能相通。”
听到王彬姿态高高,诸多卑辞攻讦乡土,孔混不免回思驸马痛骂殷融之言,大觉骂出了他的心声。这些北伧,一个个将自己目作天命所眷,奔逐南北都要强求人上,对江东诸多不满,老犬穷吠,殊为可厌!
王彬听到孔混这顶撞,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冷声道:“孔郎对我所言,似有异心别思?”
曹曼见彼此将要言恶,连忙开口笑语道:“使君不过一时噱言,孔丞何必作真。正因远乡来任,所以才需要孔丞这种深悉乡情之人辅弼,既为国务,也为乡好。”
孔混只是漠然而立,并不回应。
王彬在席中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勉强笑道:“长居窄乡,不免性狭。闲谈而已,不必强作厉声。”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内却是更加深厌孔混。若非他还有仰仗对方之处,现在就要将之逐下船去。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前往乌程郡治的随从也返回,只是带来一个郡府属员,回报谢裒不在县中,而是前往嘉兴修筑涂塘防贼。因为每岁秋收之际,总有小股羯奴跨海南来侵扰沿海郡县。如果现在去通知的话,最快也要等上一两天才能返回。
王彬听到这话,不免更加烦躁,只是恨恨道:“谢幼儒徒负清名,不过也是轻改辙印的伥鬼之徒,赴任未久,已经甘伏于貉子穷威之下!”
他是觉得不可能这么事有凑巧,谢裒肯定是怯于沈氏乡威,所以才避而不见。
谢裒不愿相见,王彬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去苦求一见,让人将那吏目鞭打一番逐下船去,但也只能在水面困到了半夜,才行过这一处繁忙渡口。
再往南下过了龙溪,便途经沈家的大本营武康。这里倒也没有太多货船蜂拥争渡,倒是可以一览田园风光。
如今早稻新熟,秋收刚刚开始。水道上所见两岸大片膏腴之地,微黄稻浪随风起伏,浓郁稻香让人熏然欲醉。田垄之间,不乏短褐乡人成群结队,提着铁镰在田中收割劳作。间或停下来略作歇息,便有乡人兴致盎然放声高歌,气息醇厚,吴调轻快,闻者不免大有愉悦之心。
原本这应是极为祥和的田园丰收画面,可是落在满腹忿怨的王彬眼中却并不觉得开怀,只是更加厌恶:“北地胡奴狼虐,践踏神州,王道偏安,旧业蒙尘,这些化外貉子不感国祚之危,却埋于乡土,苦作穷乐,实在可厌!”
对于王彬这每日例行的败坏吴人之语,孔混已经有所免疫。自从过了乌程,眼见到吴乡繁荣富足之态,王彬便似乎陷入了某种焦躁狂态中,每看到一桩新事物,总要大贬一番。
他虽然不会当面顶撞,但每每听到新说,心内也是不乏腹诽。胡奴狼虐,践踏神州,难道是吴人之罪?
吴人向来被视作亡国之余的孽种蛮夷,哪怕他们孔家在中朝都无例显任,倍受排挤。假使吴人真的悖于王化,又怎么会给这些伧子假借王命过江苟存的机会?就该铁锁横江,将他们统统沉杀!
其实途行到现在,孔混已经有些后悔谋任王彬部属。他甚至不乏遐思,期盼吴人中能够出现一位勇壮之士,北上破奴,届时必将衔环执缰而从之,待到克成大业,再来看这些不能守乡的败业北伧是何嘴脸!
南行到了余杭附近,水道舟行更加拥挤。谢裒人虽然没有见到,但是送来郡府通行的手令。原本王彬是不屑于用,可是到了这附近才发现,凭他王氏的名声和还未正式上任的内史手令,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