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作出这画之后,那李云心就到了河边……”

    “……卑职盯了他三天。怕漏了,还带了一个有些见识的画师……”

    “……那画师说是珍卷,想不会错的。卑职便……来献给大人。”

    他以急切却又有条理的话说了整件事——包括自己杀了那乞丐的事。

    知府静静地听了、沉思一会之后,放下手中书卷。然后在昏暗的烛光中盯着他:“你这个人,倒是有胆识。但此时我自身难保,你找我谋什么前程?”

    话至止,尹平志便单膝拜了下去,道:“小人虽是个吏,但好在结交的人多些,也不算见识短。因而小人清楚,大人是赵家人——大人是北地赵家人。”

    “都说这天下是天子的。但也有人说,这天下是赵家的。小人不清楚太多内情,但只知道本朝自立朝以来,进了太虚阁的三十四位历代贤臣中,有二十六位是姓赵的。”

    “知道这些,小人便知道大人绝对不会失势——哪怕暂时要避了风头、贬谪、去官,也终有起复的一天。小人今年四十三岁,是吏员出身,不识字。在柳河府做了捕头,已是做到了头,再无存进可能。因此小人知道,想要再有作为,就必须要兵走偏锋——大人您,便是小人的偏锋。”

    这话说完,他深深拜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赵大人说:“自以为……这番话说得一声惊雷、可令我觉得你这人新奇有趣,不同寻常?”

    “蠢。若不是看在你这画的份儿上,但凭‘这天下是赵家人的天下’这几个字,我就当场诛杀了你。”

    “我北地赵氏,世受皇恩——”他遥遥向北拱了拱手,厉声道,“这天下,便是陛下的天下,何来第二种说法?”

    又略缓和了语气:“你以后在我面前再说这话,我定不饶你。”

    尹平志微微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谢大人!尹平志,愿为大人差遣!”

    但知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又道:“我知道你这人。往日李耀嗣来我府里议事,都对你赞许有加,夸你做事沉稳老练。但今日……你说这些话,又说得如此唐突——是为何?这可不像是个一府捕头,倒像是那些轻狂小儿了。”

    尹平志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赵大人,低声道:“好教大人知晓,卑职这些天,也是……”

    “也是……”

    他又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才继续说:“卑职这几天也是……心如刀绞啊。卑职本有个侄女,一向是最疼爱的。那侄女……之前同李云心交好。卑职此前同那人打过交道……”

    说这些事的时候,尹平志便说得更详细。

    屋外无风,屋子里的烛火直直地升上去,没有一丝颤动。

    知府听他说李云心的时候,表情也极沉稳。

    直到他说完了,这知府才皱眉道:“你是说,这李云心在公堂上,当着两个修士的面,击杀了李耀嗣。”

    “是。那时候卑职并不知道他和琅琊洞天有牵连,只以为是个野道士,有些手段。但如今一想……那事,必然是他做的了。只是那两个修士道行太浅,看不出。”

    “你又说,那夜李云心去了你侄女家……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尹平志略一犹豫:“呃……有个少年,很是爱慕我侄女。后来……说与我听的。”

    “唔。那么你说他去了你侄女家……又走了。第二天你们发现,你侄女……只剩下残肢了?”

    “所以你想。是那李云心做的。”知府沉默一会儿,“这人的身份……那样的手段……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你想怎样呢?一个凌空子,便是我也要暂避锋芒——那女娃要我审自己?呵……她倒不清楚我大庆同道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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