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冬日里谁家在屋子里生火取暖,结果烧出了火毒,一屋子人全毒死了。长治镇虽然大,但这火势更大。被围着烧上个几天……毒性也是很可怕的。”

    他说到这里,伸开双臂。于是乌苏为他换上了睡衣、扶着他躺下了。

    离离倒急了:“少爷,第三件事呢?”

    于濛躺着、闭了眼睛想一想:“第三件事啊。我猜……已经发生了。你们知道这长治镇附近、这胡路府,从前住的是什么人?”

    乌苏拿起扇子、用小帕为自己抹一把额头的细汗,然后给于濛轻轻地扇:“我们哪里晓得呀。”

    “胡路府这个胡路,本来应该读作‘呼尔珲伦’。这是译了白话,取‘胡人’、‘一路’的意思——既是音译也是意译,算是信雅达。但呼尔珲伦本是指从前生活在这一代的一支游牧民,是‘森林和黑石上的人’的意思。”

    “而这个图兰河的图兰,也是呼尔珲伦人的话。图兰,就是黑石的意思。图兰河,其实就是黑石河。”于濛低低叹了口气,“你们猜猜看为什么这河叫黑石河,也就晓得为什么那河水特别热了。”

    乌苏为于濛打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子,然后和离离对视一眼——这两个姑娘在此之前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如今她们的眼中却也露出了略微的惶恐……

    黑石是什么东西,她们是晓得的。

    从前到了秋冬的时候,于家是一车一车地运黑石的。于家的大屋地下都盘了地龙【注1】——寻常人家用木柴烧火暖地龙,于家却用黑石。那东西从地里面挖出来,指甲大小的一块,就抵得上一根上好的干柴。那东西也没什么味道,摸起来也是极光滑的——就仿佛琉璃、玉石一般。

    遇到了明火很难点燃,非得是先用柴火闷着烧,烧上半天的功夫,才能着。可一旦着了,指甲大小的一块黑石,足足能烧上一整天!

    而如今这图兰河就是黑石河的意思……

    离离忽然跳起来,仿佛地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小脸煞白,拿手指着地面:“少爷你你你你是说那河底下……这地底下,都是黑石嘛?!和金矿银矿铜矿一样的黑石矿嘛?!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于濛在床上睁开半只眼睛瞧了瞧她:“倒是别怕……和咱们家里不同。这地下有黑石不假,但是深埋着的……被泥沙闷着,几天的功夫倒是没事。只是说呀……地上那火烧得凶,也许顺着地缝儿烧到底下去。把这一整片的黑石都点着了在地底下闷着烧——”

    “大概天人也难扑得灭了。”他似乎慢慢困了,合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图兰河的样子,如今是地下的黑石已经着了。你俩真安不下心……把我贴身的……那符给收着……看……明天……”

    他边说边打哈欠,到底话没说完,人先睡着了。

    乌苏和离离就怔怔地愣了一会儿——随后像两只受了惊、动作却极轻盈的兔子一般,无声无息地扑去床边将于濛贴身的衣服拿来了。顺着衣角摸了一圈,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缝上去的白绢包。再将那白绢包扯下来、打开——

    看见里面一张紫色、以金粉书写的符箓。

    两个姑娘这才略略安了心。

    乌苏和离离将这符箓收好了,再安安静静地熄灯、退出去关了门。

    热风便扑过来了——还有前院那些人的哭喊声。似乎于正方并没能将他们安抚好,而今闹得越来越厉害。

    的确……发现那火有可能烧上几天、十几天、乃至一个月,而这样多的人又被困在这里走投无路只等死,哪能不急呢?早知如此……还不如舍家弃地地逃了,也能多活几日、也不用被活活烤死、闷死、渴死、烧死呀!

    也正因为还有从前那个如今看起来叫人后悔不及的选择……那种悲伤、惶恐的情绪,才爆发得越加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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